崇禎皇帝寫好手詔以后,自己又仔細的看了一遍,方才放下手中的朱筆,向王承恩瞟了一眼,隨即又開始省閱別的文書。
王承恩走上前,把崇禎剛寫好的手詔拿起來,恭恭敬敬地退出了乾清宮。
其實,崇禎皇帝也深知,大學士劉宇亮在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統(tǒng)帥之才,但他已經(jīng)對盧象升在前線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
他現(xiàn)在正急于要改變畿輔的軍事局面,既然劉宇亮自請督察諸鎮(zhèn)援兵,他也就十分草率地決定了這個重大問題。
崇禎皇帝一直都是個聰明自恃之人,所以就算他做出的決定有多愚蠢,在他自己看來,也是以為自己天縱英明,臨事果決。
他此時就在心中默想著:“但愿劉宇亮能強于盧象升,可以改變畿輔目前的局面!”
…………
整個上午,崇禎皇帝都沒有離開乾清宮。
他一直在批閱著那些令他煩惱倍增的各類奏疏,每當他感到困倦的時候,就會叫在一旁伺候的太監(jiān)王承恩把奏疏或塘報讀給他聽。
臨近午時,司禮監(jiān)又送來一封彈劾閣臣楊嗣昌的奏疏,崇禎皇帝一看是翰林院編修兼東宮講官楊廷麟上的,不由眉頭一皺,心里想道:“這個大胡子的楊翰林又議論什么呢?”
他不由想起,在十來天之前的一次朝會上,就是這個楊廷麟出班跪奏道:“目今虜兵深入,畿輔糜爛。各路援軍云集,大都觀望不前,實因京師流紛紛,不知朝廷要和要戰(zhàn)……”
崇禎皇帝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厲聲喝問道:“哪個要和?”
楊廷麟回奏說道:“外邊都在議論?!?
崇禎沒好氣的說道:“既是外邊議論,不是朝廷意思,你何必多問!”
他本以為這樣厲顏厲色地用話一壓,楊廷麟大概就不敢再繼續(xù)說話了。
可是,他沒想到,楊廷麟這個人卻并不罷休,仍舊大聲說道:
“和議一事,朝臣早已風聞。雖然陛下說和議非朝廷意思,然外間傳說紛紛,必有其因。滿洲土地,尺寸皆祖宗所有。
按之史籍,滿虜原是女真苗裔,在周為肅慎,漢、魏稱拒婁,后魏稱勿吉,隋、唐稱韓輻,其黑水靺鞨后稱女真。
所以自周以后,女真世為我中國之一部落,連努爾哈赤亦受封于本朝,為本朝守邊之臣。
中國自古為大一統(tǒng)之天下,斷無向部落輸款求和之理,倘萬一確有議和之事,則堂堂大明,二祖列宗艱辛締造之天下,豈不為趙氏之續(xù)乎?”
楊廷麟的這番逆鱗之,讓崇禎皇帝心中很是惱火,同時又感到絲絲慚愧。
他不好在這個問題上懲辦朝臣,所以略為沉默片刻后,只好說道:“目今虜兵深入,凡我臣民都應該同仇敵愾,執(zhí)干戈以衛(wèi)社稷??钭h出于謠,不用再說,你下去吧?!?
崇禎皇帝說完這番話,就趕忙退朝,急急的乘御輦回宮里去了。
如今,雖已事隔十來天,當時楊廷麟跪在他面前時的那副倔強神態(tài),還是清清楚楚地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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