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山下集市上那些喧鬧的叫賣聲、擁擠的人潮、好奇打量的目光，就覺得喘不過氣，只想立刻躲回他的藥圃，抱著他的靈植們才安心。

“哎呀！小師兄！”李小樓一看千山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樣子，就知道他的“社恐”老毛病又犯了。

她一把抓住千山的手腕——入手微涼，帶著草木的清新氣息——不由分說地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千山像根面條似的被李小樓拉起來，驚慌失措，翠綠色的靈力都控制不住地從指尖逸散出來幾縷。

“怕什么呀！”李小樓叉著腰，像個(gè)小大人似的教訓(xùn)他：“人有什么好怕的？你看大師兄，以前也不愛說話，現(xiàn)在對(duì)著二師姐，話不也挺多的嘛，再說了……”

她挺起小胸脯，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豪氣：“不是還有我嘛，我可是咱們青荇山最會(huì)交朋友的小師妹李小樓！”

李小樓晃著千山的手腕，開始宣布她的“宏偉計(jì)劃”：“我跟你講，我都計(jì)劃好啦，我們先去東海，我聽說那邊的海市可好玩了，有會(huì)唱歌的貝殼，還有騎著大魚賣珍珠的鮫人，小師兄你不是最喜歡水靈靈的東西嗎？肯定喜歡！”

“然后呢，我們可以去南疆，那里有會(huì)跳舞的食人花，哦不對(duì)，是跳舞花，還有好大好甜的果子，千山師兄你肯定能跟那些花花草草聊得來！”

“最后……我們可以去西漠，看大沙……呃，看日落，特別大特別圓的日落，黃澄澄的，像……像大師兄新烤的南瓜餅！”

李小樓說得眉飛色舞，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些奇妙的景象。

她用力搖了搖還在神游天外、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回藥圃”的千山：“小師兄！你聽見沒？我們要出去玩！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吃遍天下！”

看著千山那雙寫滿抗拒和不安、如同受驚小鹿般的眼睛，李小樓忽然放軟了聲音，帶著點(diǎn)哄騙和撒嬌的意味：“而且呀，小師兄，這可是我交給你的重要任務(wù)！”

“任……任務(wù)？”千山茫然地重復(fù)。

“對(duì)！”李小樓重重點(diǎn)頭，表情無比認(rèn)真：“你得好好學(xué)學(xué)怎么跟人說話，怎么跟人相處，不能總躲著，你看，以后要是我們遇到需要幫忙的人，或者遇到賣特別好吃點(diǎn)心卻不會(huì)說話的啞巴老爺爺，你總不能躲在我后面，讓我一個(gè)人去問吧？那多不好！我們青荇山弟子，要樂于助人！要勇敢！”

她晃著兩人交握的手，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滿期待地看著千山：“所以，跟我出去，我教你，保證讓你變得跟我一樣……呃，差不多一樣厲害，好不好嘛，小師兄？”

千山被晃得有點(diǎn)暈，手腕上傳來李小樓掌心溫?zé)岫鴪?jiān)定的力道。他看看院子里其樂融融的師兄師姐們，再看看眼前這個(gè)眼睛亮晶晶、仿佛全身都在發(fā)光的小師妹，那眼神里充滿了不容拒絕的熱情和對(duì)未來的無限向往。

拒絕的話在舌尖滾了滾，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千山低下頭，看著李小樓緊緊抓著自己的手，那小小的、溫?zé)岬氖终疲坪鯉е环N奇異的、讓人安心的力量。

他猶豫了很久，久到李小樓以為他又要縮回殼里時(shí)，才極其緩慢地、幅度極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輕得像風(fēng)吹過草葉：“……好，聽……聽小樓的。”

“耶?。?！”李小樓瞬間歡呼起來，像只快樂的小麻雀，猛地?fù)渖先ソo了千山一個(gè)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擁抱。

千山被她抱得一個(gè)趔趄，整個(gè)人都僵住了，翠綠的靈力不受控制地從全身冒出來，像棵突然被點(diǎn)亮的熒光草。

他手足無措，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漿果，想推開又不敢用力，只能任由這只熱情的小麻雀掛在自己身上，嘰嘰喳喳地規(guī)劃著他們的“闖蕩大計(jì)”，從東海說到西漠，從鮫人說到沙狐，從糖人說到烤駱駝……

陽光暖暖地灑在兩人身上，千山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他看著懷里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小師妹，再看看院子里那些他珍視的、都“好好的”家人們，心里那片對(duì)陌生人群的恐懼荒原上，似乎也被李小樓這團(tuán)小太陽，種下了一顆小小的、名為“期待”的種子。

也許……出去看看，也沒那么可怕？

至少有這只鬧騰的小麻雀在身邊，千山悄悄彎了彎嘴角，一縷溫和的綠意在他眼底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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