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間鉆出的野花星星點點,紫的、白的,細(xì)小卻倔強,一只黑底金斑的蝴蝶停駐片刻,又翩然飛向花架,整個后院浸在暖融融的光里,連飛塵都清晰可見,悠悠蕩蕩,仿佛時光在此處也走得慢了些。
楚-->>明河坐在石凳上,任由柳青瓷替他包扎傷口,笑道:“你這手法倒是熟練?!?
“我爹以前常受傷,我從小幫他包扎,練出來的?!绷啻上岛眉啿迹瑵M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這幾天別碰水。”
楚明河活動了下手臂,眼里閃過一絲驚訝:“確實舒服多了,多謝柳姑娘?!?
“叫我青瓷就行?!彼Σ[瞇地托著腮:“對了,你剛才說你是江湖人?那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嗯,江南塞北,都走過?!?
“真好啊……”柳青瓷眼神向往:“我長這么大,連柳溪鎮(zhèn)都沒出過。”
楚明河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有趣:“你想聽江湖故事?”
“想!”
于是,楚明河開始講他行走江湖的見聞,塞北的風(fēng)沙、江南的煙雨、西域的奇珍異獸……柳青瓷聽得入迷,時而驚呼,時而追問,笑聲清脆如銀鈴。
而在不遠(yuǎn)處的回廊陰影里,正站著一道身影冷冷地看著這一幕,指節(jié)不自覺地扣緊了朱漆欄桿。
柳青瓷的身邊多了一個少年,不過是個凡人,粗布衣衫,眉眼間還帶著未褪的少年意氣。
可她卻在卻對著他笑,那種赤玄夜很久很久以前見過的、毫無防備的笑,她甚至微微傾身,聽那少年笨拙地講述山野間的趣事,發(fā)間的銀蝶步搖在陽光下輕顫,像是下一刻就要隨著笑聲飛走。
“……后來那松鼠捧著松果,竟沖我作揖呢!”少年比劃著。
柳青瓷掩唇輕笑,眼尾彎成月牙:“你定是偷喂了它栗子。”說著,她伸手拂去少年肩頭的花瓣,指尖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赤玄夜瞳孔驟然收縮。
他曾用千年寒玉雕琢妝匣贈她,她只道太過貴重,也曾施展法術(shù)令滿園曇花為她綻放,她不過淺淺頷首。
可此刻,她竟為個凡人少年拂去一片花瓣?
欄桿在赤玄夜掌心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暗紅的魔紋自他袖口蜿蜒而上,又在觸及陽光時被迫消退。
他本該直接捏碎那螻蟻的喉嚨,可這是幻境,柳青瓷最厭惡血腥。
“這位公子是?”柳青瓷忽然轉(zhuǎn)頭,目光如水般漫過來。
幻境重啟,她已經(jīng)不記得他了,看著他的眼神如此陌生,明明他一醒來就朝小溪趕去,結(jié)果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在下赤玄夜,想必你就是柳小姐,柳老爺邀我到府上做客。”赤玄夜從陰影中走出,玄色衣袍上金線繡的螭紋在日光下流轉(zhuǎn):“偶然路過,見園中花開得好?!?
“楚公子正說要去折幾枝杏花插瓶?!绷啻芍噶酥笘|南角的花樹,那里確實有杏花探出墻頭:“赤公子可要同去?”
楚明河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赤玄夜忽然笑了,他抬手摘下一片飄落的桃花,指尖魔氣微動,花瓣便化作一只碧眼紅喙的雀兒,親昵地落在柳青瓷肩頭:“何須攀折?我讓它們自己來尋你?!?
滿園花枝無風(fēng)自動,紛紛將最嬌艷的那一枝彎向亭中。
楚明河驚奇地睜大眼睛,而柳青瓷……柳青瓷卻蹙了眉,她輕輕拂開肩頭的幻雀,那雀兒立刻碎成光點:“法術(shù)終是虛妄,我倒覺得,踮腳折花的樣子更有生趣?!?
幻雀的光點飄落在赤玄夜手背,灼出細(xì)小的焦痕。
他注視著柳青瓷與楚明河并肩走向杏花樹的背影,忽然聽見胸腔里傳來陌生的悶痛,原來太古魔族的血脈里,也會滋生出這種屬于凡人的潰爛?
假山后,烏竹眠的劍穗微微晃動,她看著赤玄夜袖中時隱時現(xiàn)的黑霧,無聲地握緊了劍柄。
那人指尖微動,一縷魔氣悄然凝聚,然而,就在他準(zhǔn)備出手時,一道身影擋在了他面前。
是宿訣。
“赤公子。”宿訣一副完全沒有記憶的模樣,語氣平靜:”老爺找您有事?!?
赤玄夜瞇了瞇眼,打量了他一會兒,壓下魔氣,淡淡道:“知道了?!?
他轉(zhuǎn)身離去,但余光仍死死盯著涼亭里的兩人,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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