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灑在柳溪清澈的水面上。
十七歲的柳青瓷赤著腳站在淺灘處,清涼的溪水漫過她白皙的腳踝,她手腕間的披帛垂進水里,專心地用腳尖挑起一串水花。
“阿眠!快來看!”柳青瓷突然興奮地喊道,指著水中游過的一群小魚:“是桃花魚!這個時節(jié)居然就有桃花魚了!”
岸邊石頭上坐著一個紫裙少女,正是她的閨中密友烏竹眠。
與柳青瓷的活潑不同,烏竹眠神情沉穩(wěn),一張臉如清輝霜雪,聽到呼喚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青瓷,如今仍舊春寒水涼,要是柳伯伯知道了,又要說你了?!?
柳青瓷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回岸邊。
她生得很漂亮,杏眼桃腮,肌膚如雪,尤其是一雙眼睛靈動有神,顧盼間仿佛能說話,此刻她嘟著嘴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軟。
“我爹整天念叨體統(tǒng)規(guī)矩的,煩死了?!绷啻砂褲皲蹁醯呐^上一扔:“憑什么男子就能游山玩水,女子連在河邊玩玩都不行?”
烏竹眠搖頭:“天大地大,有什么不可以的?!?
柳青瓷賭氣似的踢起一片水花,正好濺到她臉上。
“柳青瓷!”烏竹眠抹了把臉,佯怒道:“看我不收拾你!”
柳青瓷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往河里跑,邊跑邊笑:“來呀來呀,抓到我就不告訴爹爹你偷吃供桌上的桂花糕!”
烏竹眠也顧不得裙擺會濕,追了上去。
兩個少女在淺灘處嬉戲打鬧,笑聲驚飛了岸邊的一群白鷺。
玩累了,兩人回到大石頭上曬太陽,柳青瓷把腳泡在水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眼睛半瞇,像只饜足的貓。
“阿眠,你說山外面是什么樣子?。俊彼蝗粏柕?。
烏竹眠正在擰打濕的裙擺,聞一怔:“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昨晚做了個夢?!绷啻赏兄抗庥七h,“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白鶴,飛過了好多高山大河,最后停在一座黑色的城池上……那城池好奇怪,天明明是亮的,城里卻點著無數(shù)燈火……”
烏竹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黑色的城池?”
“嗯,城里的人長得也奇怪,有的頭上長角,有的皮膚是藍色的……”柳青瓷說著自己先笑了:“我定是前天偷看了爹爹的話本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烏竹眠若有所思地看著好友,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手腕上那串古樸的銀鈴上。
那是柳家祖?zhèn)髦?,?jù)說能驅(qū)邪避災(zāi)。
“青瓷,如果……”烏竹眠腦子莫名冒出一個念頭,猶豫了一下:“如果有朝一日,一個陌生男子對你特別好,你會怎么辦?”
柳青瓷眨眨眼:“那要看長得好不好看呀!”
“我是認真的!”烏竹眠急了:“萬一他別有用心呢?”
柳青瓷笑嘻嘻地捏了捏好友的臉:“阿眠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放心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分得清?!?
烏竹眠欲又止,最終只是輕嘆一聲:“但愿如此?!?
與此同時。
柳溪上游的竹林里,一個白衣男子正對著一泓清水整理衣冠。
赤玄夜,太古魔族最年輕的親王,此刻卻做人類書生打扮,他劍眉星目,五官精致,一襲白衣更襯得他風(fēng)度翩翩,任誰看了都要贊一聲“好個俊俏郎君”。
“確定是這里?”赤玄夜頭也不回地問道。
竹林陰影處走出一個佝僂老者,正是魔族的探子:“回殿下,柳家小姐今日到河下游玩耍,隨行的只有一個閨中密友?!?
赤玄夜?jié)M意地點頭,從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啪”地一聲打開,扇面上繪著精致的山水圖:“本王的演技如何?”
老者諂媚地笑道:“殿下風(fēng)姿卓絕,那柳家小姐定會一見傾心。”
“傾心?”赤玄夜冷笑,眼中閃過一絲紅光:“本王要的是她體內(nèi)的神裔血脈,誰在乎她傾不傾心?”
老者連忙低頭:“是是是,殿下英明,只是……那柳家小姐據(jù)說性格活潑,不似一般閨秀,殿下要不要換個策略……”
“活潑?”赤玄夜輕蔑地挑眉,語氣非常自信,顯然是很有把握:“再活潑的人類女子,見了本王這副皮相,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合上折扇,整了整衣領(lǐng):“不用多想,按計劃行事就行,你去想辦法引開她的好友,本王親自會會這位柳小姐?!?
老者領(lǐng)命退下。
赤玄夜又對著水面照了照,確保自己每一根發(fā)絲都完美無缺,這才施施然朝下游走去。
作為太古魔族親王,他向來瞧不起人類,但為了獲取柳家神裔血脈,他不惜偽裝成人類書生,甚至精心設(shè)計了一場“偶遇”,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先以才學(xué)吸引,再以溫柔打動……”赤玄夜默念著計劃:“三個月內(nèi),必定讓她傾心,心甘情愿地為我孕育血脈……”
想到這樣,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當(dāng)然,如果她不愿意,那他也不介意換一個手段。
赤玄夜刻意放輕腳步,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偶然路過的游人,轉(zhuǎn)過一片蘆葦叢,前方就是柳青瓷玩耍的地方了。
他深吸一口氣,換上最溫和的表情,正要邁步走出蘆葦叢……
“啪!”
一根隱蔽的繩索突然從地面彈起,精準地絆住了赤玄夜的腳踝。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毫無防備的他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覺得腳下一絆,整個人向前撲去,手中的折扇飛了出去,精心梳理的發(fā)髻散開,那張俊臉直接拍進了溪水里。
“噗通!”
巨大的水花驚得柳青瓷和烏竹眠同時轉(zhuǎn)頭。
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在溪水中掙扎著站起來,渾身濕透,長發(fā)散亂地貼在臉上,活像只落湯雞。
“噗——”柳青瓷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赤玄夜狼狽地抹了把臉,睜開眼就看到岸邊的兩個少女,紫裙少女神情冷淡,而那個穿淡青襦裙的絕色少女則笑得前仰后合。
“這位……公子?”柳青瓷努力憋著笑:“你沒事吧?”
赤玄夜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他堂堂太古魔族親王,何時出過這種洋相?但為了計劃,他只能強壓怒火,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在下……”他剛要開口,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折扇正漂在水面上,扇面上的山水畫已經(jīng)暈染開來,變成了一團模糊的墨跡。
“公子的扇子!”柳青瓷驚呼,不顧形象地跑進水里,一把撈起折扇:“哎呀,全糊了!”
赤玄夜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一時竟忘了反應(yīng)。
陽光透過她濕漉漉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嘴角還掛著未散的笑意,她身上有一種純粹鮮活,那是魔族女子永遠無法擁有的。
“多謝姑娘?!背嘈菇舆^折扇,借機打量柳青瓷。
果然如探子所說,她手腕上戴著那串銀鈴,神裔血脈的象征。
“公子怎會走到這偏僻處來?”柳青瓷好奇地問,絲毫沒有扭捏。
赤玄夜早已編好說辭:“在下赤玄夜,游學(xué)至此,聽聞柳溪風(fēng)光秀麗,特來一觀,不想……”
他苦笑一聲,指了指自己濕透的衣衫。
“原來是赤公子?!绷啻尚辛艘欢Y,眼中仍帶著笑意:“我是柳家小姐柳青瓷,這是我的好友阿眠?!?
一直站在岸邊的烏竹眠這才走過來,面無表情:“赤公子?!?
赤玄夜敏銳地注意到,這個叫阿眠的少女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帶著警惕?而他在看見她的瞬間-->>,竟然也莫名感到了一種……壓迫力?
“都怪我?!绷啻赏蝗蛔载?zé)道:“前日我在這設(shè)了捕魚的機關(guān),忘了收起來,沒想到絆倒了公子?!?
赤玄夜一愣:“機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