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臉比烏竹眠記憶中的更加蒼白，右眼下方多了一道猙獰的魔紋，但確確實(shí)實(shí)是宿訣的臉，那個曾經(jīng)保護(hù)她，手把手教過她劍法，各種為她操心的大師兄。

“看著本座?！彼拊E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你口中的師兄，可是這般模樣？”

烏竹眠的眼睫有些濕潤，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宿訣的手：“大師兄，是我?。⌒≈褡影?！你不記得了嗎？青荇山，師父，二師姐，魘怪之亂，還有……”

宿訣猛地抽回手，面色劇變：“住口！”

他捂住頭，痛苦地彎下腰：“不要再說了！”

烏竹眠驚愕地看著宿訣周身魔氣紊亂地翻涌，那雙異色眼瞳中的紅色越發(fā)濃重，在這一剎那的波動中，她突然窺見了一絲不尋常的東西。

大師兄并不是簡單的失憶，而是記憶被某種力量封印或扭曲了！

“好，我不說。”她立刻改變策略，聲音柔和下來：“魔君大人，可否讓我為您撫一曲《清心咒》？看您似乎有些不適……”

宿訣抬起頭，眼中的血色稍稍褪去，他審視著她，目光中的警惕與困惑交織，似乎轉(zhuǎn)瞬就將剛才的一切都忘了，良久，他終于微微頷首：“準(zhǔn)?！?

烏竹眠松了口氣，走向殿角擺放的古琴，此刻安撫宿訣紊亂的心神比相認(rèn)更重要，她跪坐在琴前，十指有些笨拙地輕撫起了琴弦，她的琴藝一般，加上很多沒碰過琴了，彈得……很一般。

《清心咒》是師門秘傳的靜心法門，通過特殊的音律波動可以調(diào)理氣息。

宿訣的唇角抽了抽：“……”

不知道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無奈又好笑的情緒。

烏竹眠倒是一臉淡定，看她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么高手，彈的是什么仙樂。

她刻意放慢了節(jié)奏，將一絲靈力融入琴音，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漸漸充滿整個大殿，效果倒是沒有打折扣，畢竟她靈力高深，效果更佳。

烏竹眠一邊撫琴，一邊偷眼觀察宿訣。

他靠在王座上，閉目聆聽，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當(dāng)琴音進(jìn)行到某個特定段落時，他的手指突然無意識地跟著節(jié)奏輕叩扶手，正是聽《清心咒》時的習(xí)慣動作！

琴曲終了，余音裊裊，宿訣睜開眼，目光中的戾氣消散了不少。

“你……”他遲疑地開口：“叫什么名字？”

烏竹眠猶豫了半秒，輕聲回答：“小竹子?！?

“小……竹……子……”宿訣的手指無意識地顫了一下，一字一頓地重復(fù)，仿佛在舌尖品嘗這個名字的滋味：“奇怪，本座明明從未聽過，卻覺得……”

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宿訣的表情瞬間冷峻起來，抬手重新戴上面具，又變回了那個威勢逼人的不夜天魔君：“進(jìn)來?！?

一個黑袍侍衛(wèi)慌張地跑進(jìn)來，跪地稟報：“魔君大人，北境急報！血魔宗突襲我們的邊境哨站，已經(jīng)連破三城！”

宿訣周身氣勢驟變，魔氣如實(shí)質(zhì)般翻滾：“什么時候的事？”

黑袍侍衛(wèi)的腦袋埋得很低：“就在半個時辰前，探子說，血魔老祖親自帶隊(duì)，揚(yáng)要……要取大人首級……為前任魔君報仇?！?

“呵，找死！”

宿訣冷笑一聲，袖袍無風(fēng)自動，他轉(zhuǎn)向?yàn)踔衩撸壑械娜岷鸵咽幦粺o存：“你，暫且留在府中，待本座處理完此事，再行詢問?！?

烏竹眠知道此刻不是糾纏的時候，順從地低頭：“遵命?！?

宿訣大步走向殿門，卻在即將踏出的瞬間停住腳步，他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那支劍舞、那首琴曲……本座似乎在哪里見過……聽過。"

說完，他便帶著侍衛(wèi)匆匆離去，只留下烏竹眠一人站在空蕩的大殿中。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這才發(fā)現(xiàn)一滴眼淚不知何時滑落到了下巴，這次的會面比她預(yù)想的更加復(fù)雜，大師兄確實(shí)失去了記憶，但某些深層的聯(lián)系似乎還在，起碼看見熟悉的人，聽見熟悉的事時，還是有反應(yīng)的。

“師姐！”李小樓的聲音從側(cè)門傳來，她和云成玉鬼鬼祟祟地溜進(jìn)大殿：“你沒事吧？魔君他……”

“是大師兄?！睘踔衩哒Z氣肯定：“但他不記得我們了?！?

云成玉皺眉：“失憶？”

“不止是失憶?！睘踔衩邠u頭：“他的記憶似乎被扭曲或封印了，但有些東西還在，他還是會對熟悉的東西做出反應(yīng)?！?

李小樓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說明大師兄還有救？我們可以幫他恢復(fù)記憶！”

“理論上、可以?！痹瞥捎窭潇o分析，吐字僵硬：“但首先，需要弄清楚記憶被篡改的，方式和原因，其次，他現(xiàn)在是魔君，身邊耳目眾多，我們行事必須謹(jǐn)慎?！?

烏竹眠點(diǎn)頭贊同：“他讓我暫住府中，這是個機(jī)會，趁他出征期間，你們可以探查一下這座城主府，或許能找到線索。”

李小樓一愣：“小師姐，那你呢？”

烏竹眠的眼神有些冷：“剛才侍衛(wèi)來報，說是血魔老祖聯(lián)合了不少魔修，想要?dú)⒘舜髱熜?，我打算跟過-->>去看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血魔老祖肯定不是對無相魔君有多衷心，只是以為他報仇為由頭，拉了一面大旗，想將宿訣這個半人半魔的雜種殺掉，取而代之。

一部分魔修對半魔的歧視，特別是對半人半魔，并不是短時間能改變的。

烏竹眠起身走向宿訣的王座，手指輕輕撫過扶手上的骨龍雕刻，不知為何，這座冰冷華麗的宮殿總給她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仿佛某些布局和裝飾刻意模仿了青荇山的風(fēng)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