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還未積起雪來,每一粒細雪觸地即化,只留下一點微濕的痕跡,整片天空都是細雪織就的紗幕,疏疏落落,卻又綿綿不絕。
這讓云成玉想起了烏竹眠,想起了見她的最后一面,她臉上帶著笑意,看著明媚又生動,沒有用靈力擋住雪花,任由它融化后打濕了自己的長發(fā)和衣襟。
她用劍鞘在他肩上點了點,警告道:“三師兄,你這個月的藥還沒吃呢,希望我回來,你最好是已經(jīng)乖乖把藥給吃了。”
“你這個病秧子,還是好好在青荇山養(yǎng)著吧,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當時誰都沒想到,那會是一場嚴重的浩劫。
云成玉不記得當時自己說了什么,只記得又把她惹急了,跟只炸毛的貓兒一樣,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一副恨不得撓花他臉的模樣。
再后來,隔著萬千修士和魘怪,他只來得及看到了她的背影,霧紫色的衣裙上沾了血,如同燃燒起來的火焰,凜凜劍芒自她身上竄起,持劍一揮,悍然劍氣橫絕百川,蕩卻邪魔,劃破了那個被血和雨染就的夜,有瀅瀅日光自深淵后傳來。
而她自己,卻如流沙一般淹沒在了奈落界。
這些年來,云成玉無數(shù)次在想,當時他應該拉住她的,當時他不應該故意惹她著急的,當時他應該……跟她一起去的。
可無論他怎么想,她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云成玉緩緩閉上眼睛,凝聚全部意志,將最后一絲清醒神識封入了靈臺深處,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但意識仍在,如同一?;鸱N,在無盡黑暗中倔強燃燒。
當儀式結束,云成玉重新“睜”開眼睛時,他的眸中已無神采,只剩下了空洞淡漠。
被擺了一道的林無愆極其憤怒,他恨不得將手中的靈骨捏碎,但又舍不得,只能大怒道:“云成玉!我真是小看他了!竟然反將了我們一軍!”
“不過他也是白費心思,八階凈水蓮花丹丹方在手,總有一日,我一定能拔除靈骨上的紫血蓮毒!”
相比起來,林繁漪就很滿意了,她抬起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云成玉的臉頰,笑著說道:“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生傀了?!?
云成玉沒有說話,只是微垂著臉,一動不動地站著。
見狀,林繁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檢查了一下密鑰,大驚失色道:“怎……怎么回事?他怎么變成了低階生傀?”
低階生傀,只能執(zhí)行簡單的指令,跟廢人沒有什么區(qū)別,更別說云成玉偶爾還不聽話!
可是現(xiàn)在……
雨,下得很大。
林繁漪狼狽地俯趴在泥濘中,雨水順著她的發(fā)絲滑落,混合著血水滴在地上,她的十指深深陷入泥土,指甲縫里塞滿了污垢,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烏竹眠和云成玉。
靈氣撐開,并沒有雨水落在他們身上,看起來那么干干凈凈,那么青青白白,那么刺眼!
兩人都沒有看她,云成玉灰青色的眸子里看似什么都沒有,卻一心惦念著烏竹眠肩上的傷,聲音嘶啞地重復:“傷……血……”
烏竹眠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沒事,傷口已經(jīng)痊愈了?!?
林繁漪只覺得有一團火從喉嚨一直灼燒到了心肺,令她恨不得尖叫出聲,不過最終只是發(fā)出了低沉的嗚咽,像是受傷的野獸:““為什么……為什么……””
她想不明白,明明密鑰在她的手上,明明云成玉已經(jīng)被煉制成了生傀,理應誰都不記得了,為什么他還是舍不得傷害烏竹眠,還是這般聽她的話,還是這般護著她。
這時,烏竹眠轉過頭,居高臨下瞥來一眼。
“對了?!彼α诵Γ骸艾F(xiàn)在就讓我們來聊一聊,禁地里的神骨是怎么回事?!?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