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子時,袖口滑落露出塊老懷表。
那是年輕時,沈母送給他的,這么多年,他一直貼身攜帶著。
沈光霽推了推金絲眼鏡,白子“啪”地落在楚河對岸:“爸,您過獎了,不過您這招順炮直車對橫車,倒是和三年前在四合院那局如出一轍?!?
那時候沈光霽沒多大,陳巍也沒露出他的真面目。
兩家人在新市老家,一同坐在院子里面下象棋。
“記性倒好。”沈父笑了起來,只是心底多了幾分感慨。
他停頓了幾秒,忽然落子將軍:“當年你母親懷著你時,還非要挺著肚子和我殺兩局,結(jié)果把棋盤都撞翻了?!?
沈光霽執(zhí)子的手頓了頓,鏡片后的目光柔和下來。
他想起書房里有張泛黃的老照片。
沈母倚在藤椅上,隆起的小腹前攤著棋盤,沈父則是半跪著收拾散落的棋子。
“所以我這棋風,也算傳承。”他落下一子,恰好解了危局:“不過爸剛才那招,藏了三步后招吧?”
沈父端起茶幾上的茶杯,爽朗大笑:“就你屬眼尖。當年你母親總說我下棋太狠,現(xiàn)在倒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放下一枚棋子,等了會兒,發(fā)現(xiàn)棋盤上還沒動靜。
遂拿手中的黑子敲了敲棋盤,提醒道:“該你了?!?
沈光霽似乎沒聽見對面的父親說話,他指尖捏著棋子懸在半空,目光飄向沙發(fā)方向——
他看著駱新云歪著頭湊近陸景鳴,發(fā)梢掃過那家伙的肩膀。
兩個人打鬧著,相處得不甚和諧。
沈光霽喉結(jié)不由得滾了滾。
“啪”的一聲,白子重重落在棋盤上,震得相鄰的棋子都晃了晃。
沈父抬眼,看見兒子鏡片后的眼神暗得驚人,活像小時候看見別的孩子搶他糖果時的模樣。
“光霽啊?!彼忠淮斡煤谧忧昧饲闷灞P:“這步棋下得這么重,莫不是要把對手砸出個窟窿?”
沈光霽這才驚覺自己失態(tài),連忙調(diào)整呼吸。
可目光再移回沙發(fā)時,駱新云正伸手戳陸景鳴的額頭,而那家伙居然摸著后腦勺笑出了褶子。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棋子邊緣,想起上周替她挑魚刺時,她也是這樣歪著頭說“沈老板好細心”,耳尖立刻燒得通紅。
真是個專勾人心的小狐貍。
沈光霽不由瞇了瞇眸子。
“父親?!彼犚娮约旱穆曇舾砂桶偷模骸霸撃吡恕!?
沈父突然把棋子往棋盤上一推,索性往后一靠:“不下了不下了,觀棋不語真君子,我看你這局棋啊,早就在心里下了百八十回了?!?
他瞥了眼兒子攥得發(fā)白的指節(jié),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然壓低聲音,笑容里添了幾分調(diào)侃:“光霽,你和駱小姐……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故意拖長聲音,蒼老的眸子里閃過狡黠的光:“別以為我這老頭子眼神不好,清兒在產(chǎn)房里,駱小姐在外面急得哭了,我看見你還替她擦眼淚呢,這可不像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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