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炎踉蹌著退到墻邊,后背撞上消防栓的瞬間,金屬的涼意順著脊椎爬上后頸。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雨水的潮濕鉆進鼻腔,他盯著掌心血肉模糊的月牙形掐痕,忽然感覺不到疼痛。
走廊盡頭的應(yīng)急燈的電流微微閃爍,光影在他臉上明滅不定。
全身上下的力氣似乎都早已被抽走了,陸景炎跌坐在長椅上,肩膀劇烈顫抖起來。
他雙手捂住臉,指縫間溢出壓抑的嗚咽,像只受傷的困獸。
過了會兒,他突然放下手,通紅的眼眶望向緊閉的產(chǎn)房門,聲音破碎而沙?。骸扒鍍海阋欢ㄒ桨病?
“我就在這里,哪里都不去……”
話音未落,又一陣哽咽涌上喉頭,他再也無法克制,放任淚水肆意流淌。
陸董望著兒子顫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他五歲時,摔破膝蓋也倔強不哭的模樣。
上一次見他哭,是在一年前的那場車禍。
丈夫在他面前當(dāng)場死亡,而他也因此廢了兩條腿。
后來她以為,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世界上最絕望與痛苦的兩件事。
就再也沒別的會讓他那么輕易失控了。
此刻,她以為天生就少淚的那個孩子,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蜷縮在產(chǎn)房外的長椅上,肩膀抖得讓人心碎。
他寬闊的肩膀能扛起整個集團,卻在產(chǎn)房門前卸下了所有防備,哭得潰不成軍。
陸董輕輕走上前,指尖觸碰到他后背濕透的襯衫,才驚覺他早就已經(jīng)冷汗淋漓。
“景炎,清兒那么堅強,一定會沒事的?!?
說著,陸董從荷包里摸出一樣?xùn)|西遞過去,紅綢護身符在他掌心輕輕晃動:“你看,這是我和清兒的媽媽在上周從寺廟里求來的護身符。放心吧,菩薩會保佑她們母子的?!?
她將嗓音放得很柔和,帶著明顯的安慰語氣,只是微微發(fā)顫的尾音,出賣了她內(nèi)心的擔(dān)憂。
沈光霽站在不遠處,從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煙,卻沒有點燃,只是在指間反復(fù)摩挲。
另一只手則插在口袋里,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當(dāng)陸景炎哽咽著說出“清兒,你一定要平安”時,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楚,但又很快被冷硬的神色掩蓋。
他時不時會將目光投向陸景炎,眼中有擔(dān)憂,有理解,卻始終沒有開口安慰。
因為他知道此刻任何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駱新云咬著下唇,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眼淚。
陸景鳴望著哥哥掩面抽泣的模樣,身形不由一愣。
這是他記憶里,第一次看見那個向來冷硬如磐石的哥哥掉眼淚。
“哥。”他拖長了尾音,故意用吊兒郎當(dāng)?shù)那徽{(diào)打破壓抑:“嫂子要是看見你這樣,肯定會笑你是個愛哭鬼。”
沈母耳朵里面不斷回響著剛才護士說的話,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她驚恐的面容。
她嘴唇顫抖著,聲音里拖著哭腔,哽咽道:“難產(chǎn)……怎么會難產(chǎn)?”
膝蓋一陣發(fā)軟,沈母整個人幾乎要順著墻壁滑下去,沈父眼疾手快地將她撈進懷里。
“別擔(dān)心,別擔(dān)心……”他機械地重復(fù)著,聲音卻比往常沙啞許多。
沈母死死揪住丈夫的襯衫前襟,把臉埋進他肩頭,哽咽聲悶悶傳來:“老沈,我好害怕……清兒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她的女兒才剛出生幾天,就被偷走了。
從小到大被迫吃了那么多的苦頭,缺失了這么多年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