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璃獨(dú)立于通天臺的廢墟中央。
斬出那決絕一劍后,她并未立刻離去,只是靜靜地站著,微微喘息。
手中緊握的滅天劍劍尖低垂,其上沾染的鮮血正順著冰冷的劍鋒滑落,在焦黑的地面上濺開點(diǎn)點(diǎn)暗紅。
十六年了。
十六年的顛沛流離,十六年的忍辱負(fù)重,十六年的錐心之痛……就在剛才那一劍之下,煙消云散。
沒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沒有淚流滿面。
一種極致的平靜,如同深秋的湖面,籠罩了她的心神。仿佛卸下了背負(fù)萬古的枷鎖,整個靈魂都變得輕盈通透。
過往的怨恨、委屈、不甘,如同被清風(fēng)拂去的塵埃,只留下一片澄澈空明的道心。
她能感覺到,體內(nèi)那因強(qiáng)行突破而躁動不穩(wěn)的修為,此刻竟隨著心魔的破除,開始自發(fā)地凝練、穩(wěn)固。
天地間的靈氣,似乎與她產(chǎn)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和共鳴。
但她也知道,事情并未完全結(jié)束。
空中,那柄由師尊劍氣所化的半透明凌霄光劍依舊靜靜懸浮,散發(fā)著柔和而威嚴(yán)的光芒,如同最堅實(shí)的屏障將她護(hù)在其中。
光劍之上,細(xì)微的劍氣吞吐,無聲無息地切割著空間,彰顯著其無上鋒芒。
一道浩瀚、古老、帶著無上帝威的意志,如同無形的天幕,依舊籠罩著這片天地
那是姜家大帝——姜天宇的意志!
盡管師尊李天元的劍氣橫空,震懾全場,逼得姜天宇做出了讓步,但一尊大帝的威嚴(yán),不容輕侮。
兩股無形的力場在虛空中交織、碰撞,使得這片區(qū)域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diǎn),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姜月璃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nèi)翻騰的氣血和劇烈的痛楚,艱難地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迎向了那股源自姜家祖地深處的帝者意志。
沒有畏懼,沒有退縮,只有一片坦蕩與平靜。
“嗯?”
姜家祖地深處,傳來姜天宇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咦。
似乎對姜月璃能如此迅速地平靜心緒,并能坦然直面他的帝威,感到一絲訝異。
帝威如獄,尋常天君在其面前都會心神戰(zhàn)栗,難以自持。而此女,身受重傷,竟有如此心性?
姜天宇的意志緩緩掃過姜月璃,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粗略探查,而是帶著一絲審視與探究。
他看到了姜月璃體內(nèi)那瀕臨崩潰、卻又在破敗中孕育新生的奇異小世界,看到了那縷蛻變中的混沌凰炎,感受到了那股初生卻凌厲無匹的劍域雛形,更看到了她道心之中那股斬滅心魔后的通透無暇,以及深藏于血脈深處的一絲……連他都有些捉摸不定的潛能。
此女的天資與際遇,確實(shí)遠(yuǎn)超姜瀾!
片刻的沉默后,姜天宇那恢弘古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自九天垂落,直接響徹在姜月璃的神魂深處:
“小輩,你,便是姜月璃?”
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但其中蘊(yùn)含的帝威,卻讓姜月璃周身骨骼都發(fā)出細(xì)微的咯吱聲,仿佛承受著無形的巨力。
這是帝級存在的天然威壓,無需刻意,便足以讓天君之下修士心神崩潰。
姜月璃身軀微微一晃,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但她緊咬著牙關(guān),堅韌的劍意自發(fā)流轉(zhuǎn),硬生生抗住了這股壓力。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拱手,不卑不亢地行禮,聲音雖有些沙啞,卻清晰傳開:
“晚輩姜月璃,見過姜天宇大帝?!?
她沒有自稱“姜家子弟”,而是直接報上姓名,其中的意味,不自明。
姜天宇的意志似乎并未在意這點(diǎn)細(xì)節(jié),恢弘的聲音再次響起,回蕩在天地間,帶著帝者的淡漠與威嚴(yán),
“今日之事,你待如何?”姜天宇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直達(dá)本心的拷問,“斬姜瀾,泄你心頭之恨。引外力,壓我姜家低頭。你可知,此乃挑釁帝族威嚴(yán)?你,可知罪?”
最后一句話落下,帝威似乎厚重了一分,如同無形的山岳,懸在姜月璃頭頂。
若是心志不堅者,恐怕立刻就要道心失守,跪地請罪。
臺下眾人屏息凝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姜家大帝這是要秋后算賬了嗎?
雖然剛才看似退讓,但帝者威嚴(yán),豈容輕易冒犯?
然而,姜月璃聞,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卻帶著無盡諷刺的弧度。她抬起頭,目光直視那冥冥中的帝念,毫無畏懼:
“知罪?晚輩不知,何罪之有!”
“嗯?”姜天宇的意志發(fā)出一聲輕咦,似乎有些意外于姜月璃的強(qiáng)硬。那股帝威稍稍加重了一絲。
姜月璃卻在這股壓力下,再次挺直了身軀,她朗聲道,聲音傳遍四方:“大帝明鑒!晚輩今日所為,并非挑釁姜家,更非依仗師威欺壓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