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就會來到古羅倫國,我讓發(fā)行署的人在國門迎接他了!”
“先不說他是不是神。”喬治亞推下興奮的父親搖晃他肩膀的手,扶著桌子竭力保持鎮(zhèn)定,他抬起頭,冰冷地質(zhì)問,“就算他是,此刻的神也是來收取我們痛苦的代價的,你們要做什么呢?你們能做什么呢?”
他的父親在喬治亞的凝視下,變得有些不安和怯懦:“……那位客人說,可以和我們再次交易?!?
“交易的內(nèi)容……”喬治亞幾乎是要用盡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那么失態(tài)地怒吼,而是冷靜地提問,“是什么?”
“他可以再供給我們黃金一段時間,通過一種特殊的石頭點金石。”他的父親有些緊張地解釋,“這種石頭我們已經(jīng)測試過了,只需要埋進地下,黃金礦產(chǎn)的確會有較大增幅,也沒有發(fā)現(xiàn)明確副作用,你不用那么擔(dān)心!”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白來的黃金的,父親?!眴讨蝸嗛]了閉眼,“他要什么?”
他的父親沉默了很久之后說:“痛苦?!?
“他說在時機到來的時候,會向我們收取痛苦?!?
“時機到來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呢?”喬治亞睜眼,輕聲提問,他眼中無法抑制地流露出失望。
“至少不是今天,不是今年!”他的父親也開始憤怒起來,捶打著桌面,“至少他帶來的點金石可以讓我們的民眾能在今年有個好的春天!至少能讓孩子們能在今年能躺在家里聽著童話安睡!至少今天晚上,點金石埋入礦區(qū)之后,我在夜晚不會在聽到害怕自己活不下去的人的哭聲!”
“喬治亞,為什么你總要去想那么遠(yuǎn)的事情!”
“眼前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那么遙遠(yuǎn)的事情,真的和我們有關(guān)嗎?!”
“萬一他來收取痛苦的時候,又是下一個一千年之后呢?!”
喬治亞沉默不語,拳頭攥得死緊,而國王咄咄逼人地詰問,他指著窗戶外面,直視著喬治亞:“你要看看外面正在掙扎的這些人嗎?”
“今年春天再沒有黃金,等到冬天的時候,他們就要餓死了,你要他們活活餓死在這個冬天嗎?”
“把我的策略和你的策略放在一起,你覺得民眾會支持誰?!”
喬治亞深吸一口氣,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但是……”
“沒有但是!”國王嚴(yán)厲地拍桌,“讓眼前的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那些遠(yuǎn)慮,等到了再說!”
看著喬治亞被抿得發(fā)白的唇,國王頓了頓,緩和了語氣:“最近你的那些策略,就先暫停一下?!眒.biqikμ.nět
“你做這些事情也很累了,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吧。”
喬治亞走出宮殿的時候,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他就像是靈魂被抽出身體了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周圍都是關(guān)閉的店鋪,漲價的日用品,和掰著手指頭,哭喪著臉,數(shù)著自己的黃金還能花多長時間的人。
他這張臉被很多人熟知,于是每當(dāng)他走過一個人,就會有一個人滿懷期待地詢問他:
“王子殿下,什么時候發(fā)黃金?”
“礦區(qū)什么時候復(fù)工?”
“古羅倫不會沒有黃金的,對嗎?”
“神不會拋棄我們的,對嗎?”
在那樣天真到幾乎有些恐懼的眼神面前,喬治亞張了張口,最后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他胸腔里的心臟在劇烈跳動著,血液因為某種激蕩的情緒而變得滾燙——在他很小的時候,在他學(xué)會拉弓之前,他就學(xué)會了控制情緒。
王儲是不能沖動和情緒外露的,他的一舉一動要符合規(guī)定,要優(yōu)雅,要得體,要能成為國民導(dǎo)向,不能有任何不合適的行為,于是為了做到這一切,喬治亞幾乎嚴(yán)苛地訓(xùn)練自己,在他五歲之后,就沒有哭過了——因為那樣不得體。
在阿曼德會因為摔倒哇哇大哭的時候,喬治亞只會拍拍摔倒出血的膝蓋爬起來,然后背起自己眼淚汪汪趴在地上的弟弟,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一步一步地往宮殿走。
“下次不要跑那么快了,阿曼德?!毙⌒〉膯讨蝸喞潇o地訓(xùn)斥自己的弟弟,“一點王子的樣子都沒有?!?
阿曼德抽泣又疑惑:“哥哥,你也摔倒了,你不痛嗎?”
喬治亞頓了頓:“痛?!?
阿曼德小聲問:“那哥哥,你為什么不哭呢?”
“因為如果連這個國家的王儲都在因為這一點痛苦而哭泣。”喬治亞仰起頭,他望著燈火輝煌的古羅倫,聲音很輕,“那誰來替他們承擔(dān)和神交易的代價?”
“那,那我也不哭了?!卑⒙掠行┖π叩卣f。
“不用。”喬治亞頓了一下,“你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又不是王儲,小孩子哭很正常。”
“不要在人前哭就可以了,阿曼德。”.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