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四誠低頭,從那堆白柳遞給他的厚厚的,三十三年的溫度記錄里翻找了一陣,找出了前年八月十號最冷的地點。
記錄里清晰地標注出了這個地點的經(jīng)緯度,正是白柳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
唐二打把雷達探測儀搬到了冰面上,呼出一口熱氣直起腰轉(zhuǎn)頭看向白柳:“還是老規(guī)矩,先探測然后鉆孔嗎?”
白柳頷首。
唐二打把稱重的液壓錘搬到冰面上,在仔細地檢查了附近沒有冰裂隙后,爬上直升機開始操作儀器。
劉佳儀和他一起回了直升機。
這個地方的風太大了,狂風幾乎擁有將她平底卷走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回到直升機。
劉佳儀雙手扒在唐二打的駕駛椅上,墊著腳努力探頭看向儀表盤上的雷達屏幕。
儀器一層一層地向下掃描著,最終在一千多米的地方掃描出了一個外形規(guī)則的金屬物體,這個發(fā)現(xiàn)不禁讓她皺起了眉:“這么深?得挖多久?”
“保守估計要作業(yè)六個小時以上?!碧贫蛉啻炅艘幌伦约喊徇\儀器凍得發(fā)紅的手,皺眉道,“有點麻煩了,這里溫度太低了,我們幾個人就算是輪流做工,休息的人也沒有辦法取暖,因為燃油也要用完了。”
“如果要強行挖掘,會很危險。”
劉佳儀看向掛在唐二打手邊的測溫儀,抬起頭來問他:“但現(xiàn)在這里溫度不算很低,只有零下三十多度,之前你們不是在泰山站那邊零下五十多度的環(huán)境里安全作業(yè)過嗎,為什么在這里作業(yè)反而更危險?”ъiqiku.
“因為這里的風速太強了?!碧贫蛏裆氐亟忉?,“在南極,風是比雪更冷的東西。”
“低溫只會緩慢地帶走人的熱量,但高速的風會更快地帶走人的體表溫度,一直在暴露在這種風速里工作,我們這樣不完善的設備和保暖,很容易被被狂風帶走大量熱量,直接被風吹得凍死?!?
唐二打看向直升機外正在穩(wěn)住器材的白柳他們。
牧四誠和木柯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就被冷得臉色發(fā)紫了,不停地在雪面上輕微動作來取暖,唐二打難得顯出了一些憂慮:“我下去把他們換上來吧?!?
“但是你在這種狂風下也堅持不了多久,同樣會被凍成這樣的。”劉佳儀思路清晰,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癥結(jié),“就算我們每個人輪流挨凍強行挖掘心臟,凍死也就是早晚的問題——因為我們沒有回暖的物資了,燃油早就不足了吧?”
劉佳儀頓了又頓,還是沒忍住說出了口:
“我們暫時沒必要和黑桃在這個游戲死耗,現(xiàn)在的我們贏不了他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以先說服白柳登出?!?
“無論是這個挖掘一千米以下心臟的任務,還是,還是贏黑桃,對我們來說太逞強了?。 ?
劉佳儀緊緊扒住直升機的邊框,眼眶泛紅,里面有些很隱約的淚,她的聲音在風雪里幾乎顯得有些無力,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無助的小女孩那樣:
“黑桃真的很可怕,我見過紅桃和他對壘,她問我有把握從黑桃的手里救下她嗎?我當時沒有回答她?!?
“但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答案是絕對不能,我完全沒有能力從黑桃手里救下任何一個我的隊友?!眲⒓褍x隱忍地抽泣了一下,攥住直升機邊框的手指細瘦發(fā)白,“……我不想看到黑桃殺死白柳,就像是之前他把白柳丟進強酸池一樣。”
“他一定會輸?shù)?,而我救不下他?!?
劉佳儀泫然欲泣:“但我沒有把握能勸白柳離開游戲,他更信你,你能幫我勸勸他嗎?”
唐二打回望這個眼角含淚誠懇祈求他的小女孩,她的神情是那樣脆弱,他恍惚地意識到——這個在他記憶里一向手段血腥殘忍,聰明絕頂?shù)男∨滓苍诤ε隆?
——之前在艾德蒙站看到的那一幕還是嚇到了她。
盡管這個受到驚嚇的小姑娘從登上飛機到現(xiàn)在一點都沒有表露出來,鎮(zhèn)定到現(xiàn)在等白柳離開之后,才試圖向他合謀。
唐二打往外踏的腳輕微一停,然后繼續(xù)地往外走了一步,深深地陷進雪地里,他回過頭來把著直升機,仰著頭看向門邊的劉佳儀,風把他帽檐邊緣的動物毛絨吹得散亂。ъiqiku.
劉佳儀說的沒錯,但白柳是戰(zhàn)術(shù)師。
——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身份。
“你是在質(zhì)疑戰(zhàn)術(shù)師的決策嗎?”唐二打沉聲問。
劉佳儀咬住下唇不說話了。
“永遠不要質(zhì)疑戰(zhàn)術(shù)師的決策?!碧贫蛱ь^直視劉佳儀,“在他制定好決策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做好了為勝利付出生命的覺悟——白柳比你清楚這一切的后果。”
“但對戰(zhàn)術(shù)師而,游戲的勝利才是最重要的,而你,作為他的隊員,要做的所有事情,就是執(zhí)行他的決策,然后贏得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