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地址?”司機又催促的問了句,明顯是唐芊芊聲音太小,他沒聽到。
“漿洗街,三十三號?!蔽覐?fù)述了一遍。
車上了路。
本來想和唐芊芊聊幾句,保持清醒。
她卻側(cè)頭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雙手好似很冷一樣,緊握著縮在腿間。
剛才我去放行李,兩人手就松開了。
此刻,我困意居然又散了,除了隱隱頭疼,精神很清醒。
夜里頭道路通暢,沒多久就到了漿洗街。
司機只是停在街口。
我取行李箱時,唐芊芊小碎步走出去十幾米了,我趕緊追上去。
漿洗街算是老城街,水泥路都被踩得釉亮,兩側(cè)大都自建房,兩三層居多。
沒有路燈,月光很薄弱,梧桐樹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鬼。
唐芊芊停在街心一處舊平房前頭,她笑著沖我招招手,扭頭鉆進門縫。
我疾走追至門前,隨后推門而入。
酒臭味撲面而來!
“誰?”沉悶粗啞的話音響起。
鎢絲燈的光線極為晦暗。
右側(cè)墻前靠著一張舊木桌,地面滿是煙頭。
桌旁坐著個國字臉,鬢角花白,皮膚蠟黃粗糙,眼窩深陷的男人。
他滿是厚繭的手指將只剩下屁股的煙蒂壓滅在桌上,渾濁泛黃的眼珠,警惕的盯著我!
另一手猛地抄起椅子旁的扶拐,站起身來!
他左腿是好的,右腿卻呈現(xiàn)怪異的彎曲。
一眼我就認(rèn)出來,他就是唐全!
當(dāng)年,唐全給我爸開車,雖說是個司機,對比周圍的人來講,一樣算是年輕有為,意氣風(fēng)發(fā)。
僅僅過了十年,他年紀(jì)最多四十出頭,卻像是五六十歲的農(nóng)村老頭一樣,邋遢,蒼老。
唐芊芊說家里窮。
我能想象到困難,可沒想到,居然這么困難?
這哪兒是窮,分明是家徒四壁,窮困潦倒了。
“唐叔,是我,顯神?!蔽疑裆珡?fù)雜,沉聲說道。
唐全愣住了。
下一剎,他眼神變得愕然,呆滯!
“小……小少爺?”他小心翼翼地試探。
我再點點頭。
瞬間,他竟是淚眼縱橫,激動得無以復(fù)加。
“哈哈哈哈!小少爺!”
“你沒死!”
他身體在顫抖,扶拐也在發(fā)顫,碰撞著地面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憽?
“老天有眼啊!”
“天可憐見!讓少爺您活了下來!”
唐全太激動了,杵著扶拐,一步一咣當(dāng)?shù)刈叩轿腋?,仔仔?xì)細(xì)看著我,尤其是手腳。
因為興奮,渾濁的眼珠上布滿了紅血絲。
“唐叔,我好著呢,四肢健全?!蔽倚α诵?,讓語氣輕松了些:“你先坐下?!?
“是!是!快進屋,外邊兒冷?!碧迫焓秩リP(guān)門。
我又望了一眼屋內(nèi),還有三道門都緊閉著。
唐芊芊怎么回家就進屋了?
“芊芊呢?”我拉著行李箱往里走了幾步,笑容滿面地問。
唐全剛關(guān)上門,身體忽地一僵。
渾濁的紅眼眶,竟蒙上一層水汽。
他杵著拐,一瘸一瘸地回到椅子前,并沒有坐下。
手在兜里摸索出來了煙盒,抖出來一支后,夾在唇間,又來回在胸口,左右兜摸了數(shù)下,沒有摸出來打火機。
放棄了點煙,唐全顫巍巍地?fù)巫谝巫由稀?
咣當(dāng),扶拐倒了。
輕微的啪嗒聲,煙落了地。
“芊芊福薄,見不到小少爺了?!?
“可少爺您回來了,她會很高興的。”唐全怔怔看著我,雖然在笑,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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