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孫志新當時的氣怒驚急攻心暈過去不一樣,納魯從被雪流轟中到被掩埋窒息暈過去,中間一直都是清醒的。
雪流沖擊到身上的時候他并不是很害怕,因為他已經(jīng)將最愛的人甩離危險地帶,看著他平安的落向泰格的身邊,當時心里的感受竟是很平靜,很幸福。就三流愛情小說家描寫的那樣:當深愛的人不得不犧牲自己來為自己的愛人謀取幸福的時候,感覺不到傷痛,只會覺得幸福,并有一種深切的自豪感:我愛你,請你代替我活著,還請一定要幸福!
很嬌情,很煽情,從某方面來說也很雷人。但當時納魯心里確實只有這一個念頭。如果硬要說還有其它的念頭的話,那便是希望自己死得不要太痛苦。因為死,他也是怕的。
第一波積雪的力量沖擊到身上時,納魯就知道自己完全敵不過這龐大的大自然的力量。雪流的沖擊力量對上他本身的力量時要讓他死,就像伸出一只手指去摁死一只那么螞蟻容易。
只是他怕死,卻不想死,心里更有著對孫志新,對布庫,對奧格的深深的依戀。
求生的本能讓納魯在蒼茫的雪流里怒吼,掙扎,拼命的本能劃動四肢,想要脫困出去。
這個時候,變異就來了。
納魯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覺得全身劇痛,有一股強大的陌生滾燙洪流浪潮一樣驟然襲卷全身,在整個身體里左右沖擊,像是陡然間全身都炸作了無數(shù)的碎片,分崩離析散落向各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納魯耳里聽到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發(fā)出一種奇怪的聲響,一時間讓他聯(lián)想到自家吉瑪油炸竹蟲或是爬沙蟲時的噼啪暴響炸裂聲。而伴隨著這種奇怪聲響的痛楚,又像是被烏蘭哈特用大石錘一記記的錘擊,把全身的骨頭都敲成細小的碎片,再重新組合到一起那般難以忍受。皮膚在撕裂,在拉伸延展;骨頭碎掉了再重新組合,搓成細沫,再生新合著血捏合;全部的內(nèi)臟似乎也在扭動位置,長了腳般四處亂跑,想要換個地方重新安居下來。
和這樣痛楚相比,沉重而龐大的雪流沖擊到身上的時候反而不那么痛。幸好納魯沒生過孩子,不然他就會知道,和分娩的巨痛相比,刀俎加之上身的疼痛反而會被忽略。納魯現(xiàn)在便是這般,正在經(jīng)歷那種破而后立的重組劇痛——宛如新生!
直到納魯震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變成了狼足,皮膚變成獸類那般堅韌而又富于抵抗力,全身都披掛上一層厚厚的能大幅度減緩沖擊的絨亂時,他才發(fā)出一聲巨大的慘厲嚎叫。
狼嚎,不是人類的慘號,這種變化連他的嗓音都影響到了。
當時他叫得那樣凄慘可怕,那樣惶急驚懼,如同遭遇到最怕的事。只可惜他的嚎叫雖然夠大聲,可是和雷鳴一樣的雪崩聲音相比就像蚊子叫一般,誰也沒聽到。
嚎得一聲后納魯才真正的暈了過去——被嚇的。無論是誰,陡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一匹狼,不再有人類的模樣,只怕也會被嚇得不輕。
但在暈過去的那一瞬間,納魯還是本能的把自己蜷縮成團,努力的想活下來。他的身體就依照著這種生存本能,像一片蒼茫的銀白里唯一的一個棕色小點,被拋起,被吹飛,被沖擊得四面甩蕩,又在積雪組成的洪流里彈射著隨波逐流。
獸類的身體是強悍的,強大的肉體賜與了納魯生存的力量;堅韌強性的獸類皮膚保護他的身體內(nèi)部不會受到大的傷害;內(nèi)臟的移位讓它們能更好的進行自好防護免受大的傷害;厚厚的絨毛更是形成了天然的保護層,減小沖積,保暖御寒。種種因素匯積到一起,讓納魯很好的活了下來,在雪崩停止以后被掩埋在近三、四米厚的積雪下面。
緊跟著部族成員的求援來得很快,對自己族長的牽掛讓人們在雪崩剛一結(jié)束就瘋狂的沖出洞穴,去尋找那個用自己的犧牲拯救了大家的獵人部族族長。
納魯所不知道的是孫小魯憑著敏銳的嗅覺在雪崩停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就找到了,在他的頭頂上方打著圈子瘋狂嚎叫著用四肢扒雪。
“族長在這里!”哥本放聲大喊:“一起動手!”
緊跟著眾多的人們一擁而上,十分鐘不到就扒開積雪露出了納魯?shù)纳眢w。
狼身體,不是人的。
全體人們呆住。迷惑又震驚的瞪著下面的巨大棕狼,搞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事。
按照孫小魯?shù)膶ふ?,這里的雪下掩埋的應該是納魯,為何挖開來卻是一頭巨型棕狼?
剛開始那會兒,沒人想到它是納魯。但狼群加入戰(zhàn)斗,最后幫助大家戰(zhàn)勝梭矛族成為了盟友是不爭的事實。哥本只大喊了一聲:“發(fā)什么呆?把它救出來??!”眾人便齊動手,很快將納魯刨了出來。
不得不說,救援來得很及時,要不然的話,納魯在雪崩中活下來,最后也會因為窒息而真正掛掉。
與其它的人不同,哥本因為是孫志新好友的關(guān)系,經(jīng)常和他混在一起,聽的多了,看的多了,眼界與認識自然超越其它人許多,同時腦筋也變得格外靈活。越是把這頭巨狼往外挖,哥本就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細節(jié),比如納魯身上的衣服碎片,又比如他上次腿上受的傷,那傷處的位置不長狼毛,所以連孫志新縫合的痕跡哥本都看到了。
越是挖,哥本就越是懷疑一個讓他震驚不已的猜測:這家伙,會不會是自己族長變的?不然的話,族長去了哪里?
當下就轉(zhuǎn)頭去瞧孫小魯,果然見到那匹幼狼在大家往外挖這頭巨狼的時候就安靜了,不再到處亂嗅尋找,半點沒有想繼續(xù)找下去的表現(xiàn)。
它,就是他?
哥本被震得七零八落,真想飛奔回去詢問自己的好友孫志新,又知道他還在昏迷著,只得強行按捺下來。不得不說哥本這家伙雖然平時做事亂七八糟的,關(guān)鍵時候卻十分靠得住??v然心里萬般猜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指揮著眾人將納魯挖出來以后,又裝模作樣的帶著心不甘情不愿的孫小魯?shù)教帉ふ伊艘环?,一直尋到雪流流淌的邊緣也無果后才發(fā)令收隊。
沒找到自己的族長,眾人當然不甘。哥本也不強行阻止,讓大家自由去尋找,自己跟著抬狼的那批人迅速奔回營地。
再悄悄的排開多余的人,把納魯送到奧瑞克和瑪斯智者那里。
當時在場的人只有五個,哥本、齊格力、泰格、奧瑞克、瑪斯。當然,幾人的帳蓬外還圍著不少的人,像哈瓦那大叔便在。眾人不僅擔心自己的族長,也關(guān)心那頭巨狼,一至認為它也參與了戰(zhàn)斗,是部族的保護盟友之一。部族的人便是這么純樸,很簡單的觀念里想的便是既然它幫助了大家,那它便是朋友,應該好好照顧它,保護它,讓它好起來。
這時候,哥本問了,很緊張不安的做著小女人絞手指一樣的小動作,用干澀的聲音吞著口水問道:“大家看看,它……是不是綱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