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幽州大軍開始扎營時,突前五里的先鋒軍在高崗上已經(jīng)可以看到潼關(guān)的關(guān)城。
河北門閥的修行者所在的車隊,位于中軍的中央,此時還在沿著官道緩緩行進。
一名騎軍將領(lǐng)來到一輛馬車左側(cè),躬身行了一禮,然后輕聲說了幾句。
這輛馬車緩緩行進到了道側(cè),駛?cè)肓艘粭l岔路。
岔路盡頭是一個藕塘,此時荷塘里的水已經(jīng)放干,到了挖藕的時節(jié),然而因為大軍過境,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的村莊已無人煙,這處藕塘周遭只有許多散亂的腳印,似乎在傾訴著這片藕塘主人的不甘。
安知鹿靜立在藕塘邊的一條田埂上,等到馬車停下,看著從車廂之中走出的徐輕,他也認真躬身行了一禮,尊敬道,“徐國師?!?
曾經(jīng)的大夏國師徐輕依舊是穿著古舊的道袍,他回了一禮,然后道,“圣武皇帝,我早已不是什么國師了?!?
安知鹿笑了笑,道,“那我又算得上什么圣武皇帝。”
徐輕古井無波道,“皇帝在此召見我,所為何事?”
安知鹿收斂了笑意,平靜道,“洛陽一役,我已經(jīng)大概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是想著,竇臨真在長安雖然如籠中鳥,但至少能夠令她安穩(wěn)度過一生,在你看來,她成為一個清修的修行者,保河北門閥平安,比跑出來和我做這些事情要好太多。但國師,你有沒有想過,她幼時就作為人質(zhì)去了長安,她并未受過河北門閥恩惠,卻要為河北門閥付出一生,這對于她而是不公平的?!?
徐輕看著安知鹿,搖了搖頭,道,“其實若非河北門閥有著令李氏無法小覷的力量,竇氏早已經(jīng)被斬草除根,她能夠活著,便不能算是沒有受過河北門閥的恩惠?!?
安知鹿微微一笑,道:“徐國師,我倒不是想和你辯個輸贏,人活世上,各有各的看法,但你的想法,不就是希望她能夠好好的活著,希望這些河北門閥不會被我拖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么?如果我能保證她能夠更好的活著,不會成為籠中鳥,也能保證河北門閥不被我拖累,會過得比以前更好,我想國師是不是能夠改變心意,能夠幫我?”
徐輕抬眼看向那片蕭瑟的藕塘,看著那些枯敗的莖葉,有些感慨道,“你現(xiàn)在都自身難保,就連養(yǎng)命的手段都操持于他人之手,我知道今日里崔老怪的人按約來給了你一些養(yǎng)命續(xù)命的法門,但像他這樣的人,只會吊著你的命,又怎會將真正根治的法子交給你?你不要覺得你得了他的一些法門就已經(jīng)有了回旋余地,他給你的這些,只是一步步將你變成他傀儡的蜜糖?!?
安知鹿苦笑著摸了摸鼻子,道,“國師,我應(yīng)該沒那么蠢,不會連這個都看不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