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許多討生活的人便起了身,開始了重復(fù)且枯燥的忙碌。
湯鼎、鄧鎮(zhèn)拖著疲憊進(jìn)入行都司公署,將一份厚重的賬冊擺到了桌上。
鄧鎮(zhèn)打了個哈欠,眼中帶著血絲:“先生,胡宰、張登等人在甘州城內(nèi)外的財產(chǎn)、店鋪、宅院等,都清查過了,現(xiàn)已造冊,結(jié)果著實是觸目驚心?!?
顧正臣沒有翻看細(xì)節(jié),只看了看總數(shù)。
鎮(zhèn)撫使胡宰一應(yīng)財物折合十四萬兩,茶馬司大使張登折合十二萬兩,周涼更是恐怖,折合二十三萬兩,都指揮僉事向西折合十一萬兩。
雖說這里有不少是不動產(chǎn),可這個結(jié)果,令人震驚。
要知道河西甘州可不是富庶之地,想要做到“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尚不容易,但這些人,竟憑借著各自的手段,積累了堪稱恐怖的財富,且為首幾人,悉數(shù)過十萬!
這驚人財富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顧正臣拿著賬冊前往鎮(zhèn)撫司,提了李榮,指了指賬冊:“看看?!?
李榮翻看了幾頁之后,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
顧正臣端著茶碗,道:“一個師爺,不在朝廷官制之內(nèi),竟成了甘州最大的貪污罪囚,而他之所以能做到這一步,便是利用了你的絕對信任與對外界的冷漠不察?!?
“利用你的身份,以你的名義,其中也必然有你的配合與默許,不要否定,興許是在你不知情,在向西、胡宰、張登目光所見時,周涼必然以某個動作,某句話,讓他們信以為,你就是幕后之人?!?
李榮突然想了起來,向西在談?wù)撌裁词碌臅r候,周涼確實會時常插嘴,還會安排人送上一些羹湯,送一些小禮物。
自己認(rèn)為,這些無傷大雅,并沒在意。
可落到向西等人眼里呢?
他們會認(rèn)為,周涼索取的,全都是自己下了命令的!
顧正臣觀察著李榮的神情:“想起來一些事了對吧?再想想你這幾年的大壽,年年過壽,你縱沒有親眼看到堆積如山的禮物,也應(yīng)該出了面,看到了賓客滿堂,恭賀你大壽吧,這些還不足以讓你警覺?”
李榮臉色一變:“最開始,我確實很不適應(yīng),可周涼等人說,這是百姓感恩治理之功,若是拒之門外,容易傷了人心。后來便——習(xí)慣了。但我收下的禮物,全都是一些不值錢之物!”
顧正臣喝了幾口熱茶:“你是行都指揮使,陜西行都司最大的官,主管軍民事務(wù),你過大壽,他們竟只給你送不值錢的禮物?這話,捫心自問,你信嗎?”
李榮看著顧正臣銳利的目光,蹬蹬后退兩步:“我,我沒想那么多過?!?
顧正臣暗暗嘆息。
從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李榮是一個不拘小節(jié),不在意生活之人,沒有多少的享受,身邊沒有女人,出門不是去軍營,便是去要塞之地巡視,回到公署,除公務(wù)外,多是研讀兵法,教導(dǎo)兒子。
他的雙手很干凈,沒有骯臟事。
即便如此,他身上也濺滿泥巴,人已經(jīng)不干凈!
就像是那土木堡之變,到底是死太監(jiān)王振的錯,還是留學(xué)生朱祁鎮(zhèn)的錯?
錯十分,朱祁鎮(zhèn)本人是不是應(yīng)該占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