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克讓這會也看明白了,什么胡仙兒,什么幻術(shù),什么一千兩,全都是顧正臣的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查貪!
指揮同知魏尚深深看著顧正臣,眼神中帶著幾分振奮。
他還是他,是傳聞中的那個了不起的男人!
方才,倒是誤會了他,還以為他放縱沉淪,追求享受,忘記了國事!
指揮僉事徐遵喉嚨動了動,炯炯有神的眸子里帶著難掩激動。
這才是自己心中敬仰的那個男人!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見血!
于莊浪支支吾吾,猶猶豫豫,最終說道:“這,這只是孝敬之詞,是為了博鎮(zhèn)國公一笑,我等哪怕是借貸,那也應(yīng)該讓鎮(zhèn)國公從蘭州過時,可以滿載而去?!?
顧正臣用銅錢點了點桌案,道:“于指揮使,我在耐心聽你坦白,若是這點耐心被消磨干凈,你連最后坦白求寬的機會都會丟掉。諸位都聽說過顧某的過去吧,整頓泉州衛(wèi)時,人頭掛在旗桿上的可不是一個?!?
于莊浪掙扎了下,最終跪了下來:“下官,克扣了糧餉!”
周奇、唐卯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
馮克讓看著認(rèn)罪的于莊浪等人,震驚道:“我查過賬,糧餉沒問題,我也問過軍士,糧餉發(fā)到位了!”
于莊浪低下頭:“賬可以做假,也可以讓軍士——說假話!”
這一招可以瞞過缺乏經(jīng)驗的馮克讓,可沒辦法瞞過老道深沉,宦海十四年的顧正臣,他屢破大案,心細如發(fā),一點蛛絲馬跡都能找出幕后之人,更何況他現(xiàn)在抓的不是蛛絲,而是一條大腿……
顧正臣詢問道:“克扣了多少?”
于莊浪擦了擦額頭:“這些年來,大概,有五六萬石?!?
“這么多?”
馮克讓瞠目。
蘭州這地方,雖然也有地,可以種小麥,也有一些地方能種水稻。
但還有個歷史遺留問題,那就是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里,蘭州是被游牧民族占領(lǐng)的,比如吐蕃,還有元朝……
不管是誰,他們游牧為生,自然而然地將這些田地改為了牧場。
雖說大明開國,尤其是洪武五年北伐,馮勝、傅友德在西北橫掃元軍之后,蘭州軍民開墾了不少田地,供應(yīng)了軍需,可西北這些年軍事壓力相當(dāng)大,韃靼可以從東北方向打過來,瓦剌可以從西北方向打過來,番兵還可以從西南方向打過來……
一來二去,蘭州這些年的軍需供應(yīng),需要開中,需要地方稅糧供應(yīng),軍屯所得無法保障軍隊全部所需。
而這,很可能就給了于莊浪、周奇等人貪污,克扣糧餉的機會。
只是馮克讓難以相信,他們克扣的數(shù)目竟是如此巨大!
于莊浪面帶愧疚,看向顧正臣:“鎮(zhèn)國公,戰(zhàn)事越來越少,我們也想過幾天舒坦日子,所以,伸出了手。一開始,只是克扣幾百石錢糧,可下面的將校沒人吭聲,軍士也沒人敢說個不是——”
“所以,我們的膽量是越來越大,有人察覺不妥,那就拉進來,至于尋常軍士的抱怨,那就任由他們抱怨好了,反正翻不了天。就這樣,一發(fā)不可收拾……”
周奇、唐卯低著頭,很想捂住于莊浪的嘴,你他娘的要交代,也不必交代這么徹底吧。
顧正臣終究只是個路過之人,他就算是想抓了我們,那也不是他調(diào)查啊,大不了等換了人,咱們賄賂賄賂,走動走動……
大罪變小罪。
小罪變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