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下午,風(fēng)平浪靜,似乎彈指間,就到了黃昏。
當(dāng)夕陽落下大半的時(shí)候,何班頭帶著衙差第三次來到了云來客棧,那個(gè)中年行商也跟著他們回來了。
一樓的大堂里,坐了不少正在用晚膳的客人,一看到了何班頭朝這邊走來,客棧里頓時(shí)騷動(dòng)了起來,樓上的其他客人也得了消息,紛紛地下了樓。
在一陣“蹬蹬蹬”的下樓聲中,那青衣婦人急切地問道:“何班頭,縣太爺怎么說?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其他人也都是目露期待地看著何班頭,何班頭的神情看來比前兩次溫和多了,朗聲道:“縣太爺說了,可以結(jié)案了,所以大家都可以離開了!”
這一次,何班頭總算給眾人帶回了一個(gè)好消息。
他們終于可以繼續(xù)上路了!
眾人皆是如釋重負(fù),喜不自勝地彼此說著話,也唯有客棧的黃老板還是苦著一張臉,結(jié)案又如何呢?等這批客人走了,他這小店怕是再也沒有以后了!
那青衣婦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對身后的灰衣大漢道:“孩子他爹,天色已晚,城門想必也關(guān)了,我們干脆在客棧里再歇息一晚,明早再出發(fā)吧?!?
“先讓俺吃飯就行,別的隨你!”灰衣大漢爽快地應(yīng)聲,大步下樓朝某張桌子走去,嘴里叫著,“老板,給俺來一只白切雞,三個(gè)小炒,再來一壺酒?!?
吃吃吃,就知道吃!青衣婦人無語地眉頭抽動(dòng)了一下,也跟著下樓了,便見蕭奕和南宮玥正在窗邊用晚膳。
桌上的菜肴很是豐盛,蘑菇雞湯、清蒸小黃魚、韭菜炒蛋、什錦菜、醬烤姜汁肋排……擺了滿滿的一桌。那形容昳麗的青年不時(shí)給坐在對面的妻子布菜,神情溫柔。
哎,好相公就是別人家的?。∏嘁聥D人心里嘀咕著,面上笑吟吟地與南宮玥搭話:“妹子,你的胃口可真好!能吃是福?。 彼恼Z氣中帶著幾分調(diào)侃,“瞧你現(xiàn)在這么瘦,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家相公拘著不讓你吃呢!”
南宮玥剛咽下一塊肋排肉,怔了怔,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今天好像是吃了不少……等等!
南宮玥想到了什么,直愣愣地坐在了原處,看著蕭奕熠熠生輝的桃花眼,連手中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察覺氣氛似乎有些怪異,那青衣婦人僵硬地笑了笑,訕訕地走了。
夜?jié)u漸地深了,這一晚的客棧很是熱鬧,大部分客人都留了下來,打算再住一晚,等明日天亮再離開。
這一夜,經(jīng)過雨水洗滌后的夜空看來就像那黑色的錦緞般,夜幕中月明星稀,彎月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般俯視著下方……
三更的鑼聲漸行漸遠(yuǎn),客棧里外都靜悄悄的,客人們早已陷入安眠中。
忽然,黑暗中傳來“吱呀”的一聲,客棧的后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了,一道青色的身影走了出來,躡手躡腳地潛進(jìn)了馬廄里……
一陣微涼的夜風(fēng)拂來,吹得庭院里的枝葉簌簌作響,一個(gè)清朗的男音驟然在夜色中響起:“阿玥,你冷不冷?其實(shí)這種小事交給周大成就好……”
馬廄里的人微微一顫,身形僵直。
跟著,就見外面亮了起來,一對年輕的璧人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在馬廄外,手牽著手,青年的右手中拿著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瑩瑩生輝,照亮了四周,正是那個(gè)叫“林奕”的青年與其妻。
南宮玥身上裹了一件淺紫色的披風(fēng),目光清澈地看向了馬廄里,道:“不管你與鐘夫人還有丁老爺有何仇怨,才不惜出手殺人,但是那位馬夫人卻是與你初識?!蹦蠈m玥說的馬夫人就是那青衣婦人。
“你為了清除隱患又動(dòng)殺心,已經(jīng)失了本心!”南宮玥從蕭奕手里接過了那顆夜明珠,話語間,又上前了半步,與馬廄里的人四目對視,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丁夫人?!?
在夜明珠瑩瑩的光輝中,馬廄里那披著青色披風(fēng)的婦人根本就無所遁形,蒼白的臉龐上掩不住驚慌之色,正是丁夫人。
丁夫人拉了拉身上的披風(fēng),疑惑地對南宮玥說道:“林夫人,你這話是何意?我只是晚上睡不著,就下來馬廄看看我家的馬車,畢竟明天就要啟程回家了。”說著,她看向了身后的馬車,“馬夫人家的馬車與我家的馬車有些像,剛剛馬廄里黑漆漆的,我倒是認(rèn)錯(cuò)了。”
看著丁夫人那深邃幽靜的眼眸,南宮玥接著道:“馬夫人說話做事都不過心,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但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丁夫人,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所以你害怕,你容不下她……你怕將來有一天她會想通丁老爺之死中存在的疑點(diǎn)?!?
聞,丁夫人纖瘦的身形僵硬得仿佛瞬間凍僵似的,她微微拔高嗓門,又道:“林夫人,你不要胡亂語,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有的人就是不見黃河心不死。蕭奕似笑非笑地勾唇,斜靠在門框上欣賞自家太子妃大展身手。
南宮玥幽幽地嘆了口氣,眸中波瀾不驚,“我記得早上馬夫人說她是被隔壁傳來的一聲響驚醒的,只有一聲響,也就說,那應(yīng)該是凳子倒地的聲音,卻沒有杯子摔破的聲響?!?
丁夫人的臉慘白如紙,褪去了最后一絲血色。
只聽南宮玥溫和中帶著清冷的聲音回蕩在馬廄里:“丁夫人,丁老爺懸梁自盡的房間里擺著炭盆,地上有摔破的青瓷茶壺、茶杯和流淌的茶水,卻沒有聽到茶壺、茶杯摔破的聲音,那是為何?應(yīng)該是有人怕砸茶具的聲音被別人聽到,所以就去了別處偷偷砸了,然后把碎片故意灑在地板上……”
“林夫人,你是在暗示是我摔的茶壺和茶杯嗎?可是,無論是我摔的也好,我家老爺摔的也罷,不過是一套摔破的茶具而已,與我家老爺懸梁自盡又有什么關(guān)系?”丁夫人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南宮玥,振振有詞道,“林夫人,你別忘了,何班頭說了我家老爺是在今日辰時(shí)過半到巳時(shí)之間懸梁自盡的,那個(gè)時(shí)候黃老板和小二哥都可以證明我和我的丫鬟在大堂里用早膳?!?
一匹馬兒發(fā)出嘶鳴聲,輕輕地踱著馬蹄,在這寂靜的馬廄里尤為響亮。
迎上丁夫人倔強(qiáng)幽深的眼眸,南宮玥一鼓作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