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自然也知道,他此刻在南疆聲望正盛,鎮(zhèn)南王越是出歪招,越是能替他攏絡(luò)人心。
“小白?!笔掁鹊男θ萃蝗灰皇眨嵵仄涫碌卣f道,“你來幫我吧?!?
官語白微微一訝,抬眼看向他。
蕭奕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安逸侯,不過是名頭上好聽些罷了,你在王都,除了這安逸侯府外還有哪里可去?日子過得就跟坐牢一樣,不如隨我一同去南疆,自有沙場可以馳騁,不用整日里去煩心那些官場算計,皇帝疑心什么的?!?
蕭奕相信,官語白與自己一樣,絕不會想為了所謂的安逸而被永遠困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而他現(xiàn)在之所以會留在王都,肯定是有原因的,哪怕他從來沒有說過。
官語白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小白?!笔掁刃χf道,“別考慮了,南疆多好,海闊天空,可以任由我們施展!”
官語白看著他的雙眼,那眼中真摯而又純粹,沒有一絲芥蒂和試探。
官語白自忖看人極準,蕭奕為人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雖然他們相識不久,性情也相差甚遠,但卻出人意料的格外投契,而在處事上更是極為默契。
不可不說,對蕭奕的提議,官語白是心動的,只是……
官語白開口了,輕緩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fēng),“……我還有一些事需要做。”
蕭奕只當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做的你只管與我說?!?
官語白含笑,緩緩點頭,頓了頓后,他說道:“阿奕,南疆的戰(zhàn)役與我推演一遍如何?”
蕭奕的興致頓起,應(yīng)道:“當然!”
蕭奕很想知道,若是這一戰(zhàn),由官語白來率軍,他會如何來應(yīng)對。
是不是會做的比自己更好……
時間在沙盤廝殺中飛快流逝,待蕭奕從安逸侯府出來的時候,已到了宵禁時分。
沙盤一一推演和回顧了南疆的那幾戰(zhàn),官語白往往能夠一針見血,指出他在布局和戰(zhàn)略中的不妥,讓他受益匪淺。
蕭奕在心中默默思索著,不知不覺就回到了王府。
遠遠的他便看到撫風(fēng)院的燈籠輕輕搖曳,透著溫暖的光芒,讓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正屋里,燭火還亮著,臭丫頭顯然還沒有睡。
這種無論多晚都有人等著他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這是他的家,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蕭奕的腳步更快了,守在外面的百卉見他回來,松了口氣,福了福身后便就到了一邊。
蕭奕推開門,迎上的是一張笑顏如花的面容,“阿奕,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笔掁瓤觳阶叩剿?,將她一把擁入了懷中,“你等很久了吧……我和小白演練了幾盤沙盤,一時忘了時間?!?
蕭奕很想說“以后不要等我了”,但又舍不得這種被人記掛的感覺,于是,干脆把她擁得更緊了,在她粉嫩嫩的臉頰上蹭了蹭,就好像是一只撒嬌的貓兒。
南宮玥被蹭得臉上癢癢的,咯咯笑了起來,伸手推開他說道:“好癢,別鬧了……”
蕭奕一臉的委屈,這才抱了一會兒,臭丫頭就嫌棄他了。
“阿奕,你用過膳了沒?小廚房里還留著火,我讓她們給你做一碗春椿面吧。這春椿是我剛剛回來后親手摘的,可鮮嫩著呢?!?
蕭奕忙不迭應(yīng)了,樂滋滋地看著南宮玥吩咐下去,口中則說道:“我剛剛?cè)フ倚“?,請他來幫我,小白答?yīng)了?!?
南宮玥沒有意外,前世的蕭奕與官語白便是莫逆之交。她還記得在官語白去世后,蕭奕還大病了一場,北伐之路也險些毀于一旦。而今生,兩人的人生軌跡雖然都與上一世不同了,但顯然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投契依然投契。
相知也依然相知。
就連現(xiàn)在,也如上一世一樣,官語白站在了蕭奕這一邊。
南宮玥笑了,說道:“如此,我們兩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改日請官公子來府里用膳吧?!?
“說的對!”蕭奕眼睛一亮,說道,“那我明日就去請他……??!”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明日你先隨我去一趟柳合莊吧。我得去見見老閔他們?!?
他既然已經(jīng)回來,也該去見見那些吃了大苦頭的老兵了。南宮玥想著,點頭應(yīng)了。
于是,次日一大早,一輛青蓬馬車就輕裝簡行地從王府出發(fā),前往柳合莊。
南宮玥已經(jīng)是第三次去柳合莊了,她自然是坐了馬車,而蕭奕則策馬與馬車并行,還帶了幾個護衛(wèi),也包括了任子南和楚大衛(wèi)。
起初倒也順遂,沒想到快到南城門時,卻發(fā)現(xiàn)從附近其它巷子涌到南大街的人越來越多,似乎都是往城門而去,不免也影響了馬車的速度,硬生生將本來一炷香可以到的距離拖成了三刻鐘。
好不容易來到南城門附近,馬車的速度更慢了,只見前方的南大街已經(jīng)被一批御林軍給清道了,南城門更是被守城門的士兵攔著不許百姓進出。
他們的馬車才靠近一些,一個守在街道旁的御林軍將手中的長槍一橫,不客氣地喝道:“去去去!要出城的話,就走別的城門!”
一旁某個看熱鬧的大嬸一瞅這黑馬上的青年好生俊俏,便湊過來,熱心地說道:“小兄弟,今日理藩院來此迎……”
街道兩邊的百姓突然響起了一片喧闐聲,大嬸的話一下子就淹沒在聲潮中,蕭奕他們順著眾人的視線往城門一看,總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世子爺,”馬夫周大臣皺眉道,“那些人……應(yīng)該是南蠻人吧?”
城門口,有一群車馬浩浩蕩蕩地進城來,后方還跟著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兩邊護行的人明顯是大裕的官員和官兵,但是前面的七八人都是皮膚黝黑,眼窩深邃,再看那一身身奇裝異服,這普通人大概只能看出這些人是異域來客,可是周大成他們在南疆生活多年,卻是一眼就能從他們的容貌和服裝特點看出這些人來自南蠻。
朱興接口道:“我之前聽說南蠻要派正式的使臣團過來和談,看來應(yīng)該是理藩院在迎使臣團進王都了?!彼Z中透出不屑,南蠻乃是戰(zhàn)敗國,他們的使臣團哪有資格讓大裕如此興師動眾地相迎,真是跌了大裕的身份!
蕭奕冷冷一笑,在馬上俯視著前方攔路的御林軍,用馬鞭指著對方趾高氣昂地說道:“不過是些南蠻子,居然敢讓本世子給他們讓路!你,還不給本世子讓開!”
此人竟然是個世子……那御林軍心中一凜,但還是堅持道:“吾等奉三皇子殿下之命在此清道,不管您是誰,都不能……”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剛剛那個大嬸略顯激動地打斷了他:“鎮(zhèn)南王世子!我記得您,您是鎮(zhèn)南王世子!哎呀,那一日您進王都獻俘,我也來看了……”大嬸越說越激動,心里覺得自己今日簡直是走了狗屎運了,居然能跟這樣的貴人說上話,也夠她回家吹上一輩子牛了。
那御林軍本來就有幾分外強中干,一聽對方竟然是鎮(zhèn)南王世子,面色一僵,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阻攔。
鎮(zhèn)南王世子如今圣眷正濃,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御林軍得罪的起的。
這邊的騷動很快吸引了使臣團那邊的注意力,幾個大裕官員亦朝蕭奕這邊看來,為首的那個人的形容真是眼熟極了……
“三皇子殿下?”朱興低低地脫口而出。
韓凌賦轉(zhuǎn)頭對身旁的人說了一句,使臣團的車隊繼續(xù)前行,而韓凌賦則帶著兩個官員和一個小內(nèi)侍朝蕭奕這邊策馬而來。
韓凌賦很快放緩馬速,在距離他們幾丈的地方停下,熱絡(luò)地與蕭奕打招呼:“阿奕,沒想到這么巧!”他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表現(xiàn)得兩人好像很熟絡(luò)的樣子。
“殿下。”蕭奕頜首,語氣平淡,甚至都沒有下馬給韓凌賦行禮,讓韓凌賦的臉色僵硬了一瞬。
緊跟著,韓凌賦身后的兩個官員下馬給蕭奕行禮:“見過世子爺?!?
“免禮?!笔掁容p描淡寫地說道。
那兩個官員尷尬地直起了身子,敏感地覺得這里的氣氛似乎有些怪異。
韓凌賦定了定神,又道:“阿奕,現(xiàn)在南蠻的使臣團正在進城,還請你在一旁稍等片刻再出王都,等他們的車隊完全進了城,城門就可以解禁了?!?
此時,南蠻使臣團的車隊已經(jīng)過了一半,也就是再等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出城了。
韓凌賦自認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卻不想蕭奕竟笑瞇瞇地給了幾個字:“如果我不讓呢?”
韓凌賦臉上的笑容差點就掛不住,只是這么一件小事,蕭奕居然不肯配合?!
他們明明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么?
他雙眼微微一瞇,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蕭奕身旁的馬車,難道說馬車里的人會是——
南宮玥,也唯有南宮玥了!
一定是她還在為了二皇姐的事記恨自己,在蕭奕面前調(diào)撥離間,以致蕭奕竟然被她給影響了!要知道,從前蕭奕雖然對他們?nèi)齻€成年皇子的態(tài)度都是淡淡的,但卻從來沒有對自己如此無禮過。
唯一一次與自己有所不快,還是為了西戊之事,而導(dǎo)火索依然是南宮玥!真是紅顏禍水!
韓凌賦身后的兩個官員暗暗地看了看蕭奕,又看了看韓凌賦,心道:原來鎮(zhèn)南王世子和三皇子殿下不和??!
韓凌賦自然感受到那兩個官員古怪的眼神,雖然看似面色如常,心里卻是難堪極了:好你個蕭奕!真是給臉不要臉!
蕭奕無視韓凌賦陰沉的眼神,滿不在意地揚起馬鞭指著前方道:“今日,本世子就是不給南蠻子讓路,那又如何?!我們走!”
他率先策馬前行,后方的馬車和其他人馬也忙跟了上去。
那些御林軍看蕭奕連三皇子的面子都不給,更不敢阻攔,由著蕭奕他們大搖大擺地從南蠻的車隊旁走過。
使臣團一時騷動了起來,交頭接耳,覺得他們怎么說也是使臣,這些大裕人實在是太目中無人,欺人太甚了吧。
為首的使臣忍不住質(zhì)問身旁的一個大裕官員:“這是怎么回事?我們懷著尊敬之心前來朝見大?;实?,和談乃是為兩國的和平,并非來自取其辱!”
那官員滿頭大汗,心里覺得這南蠻人明明是敗國使臣,也不知道在驕傲些什么??墒沁@些使臣是來與皇帝和談的,現(xiàn)在和談還未開始,也不知道皇帝的態(tài)度究竟為何,官員們也不敢太過得罪使臣。
萬一最后條件談妥,兩國又交好,使臣卻到皇帝面前告了他們一狀,他們豈不是吃力不討好。
官員擦了擦冷汗道:“那是鎮(zhèn)南王世子,一向性子有些疏狂,使臣勿……”
那官員后面還說了些什么,使臣已經(jīng)聽不到了。
“鎮(zhèn)南王世子”這五個字如驚雷般砸在他耳邊,他急切地朝剛才那支車隊看去,卻只看到一個青年肆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門口。
蕭奕走了,但是使臣團的心里卻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另一邊,韓凌賦亦是望著城門的方向,心緒也是久久無法平靜。
若是平時——
蕭奕剛剛沒下馬對自己行禮,又在使臣團進王都之時肆意妄為,自己定要治他一個失禮之罪??墒乾F(xiàn)在蕭奕才剛剛大敗南蠻,風(fēng)頭正盛,這個時候,自己若是彈劾蕭奕,那父皇和滿朝文武還不以為自己這個三皇子心胸狹隘?
韓凌賦眼中閃過一抹怨毒,如今他還用得上蕭奕,這口氣必須得忍下來!
待到有朝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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