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猶豫著,門外就傳來了一道稟報聲:“王爺,王妃求見?!?
鎮(zhèn)南王面色一緩,隨后把軍報放在了一邊,道:“請王妃進(jìn)來吧?!?
不一會兒,小方氏就拎著一個食盒腰肢款款地走了進(jìn)來,只見她穿了一件淡煙青色織金帶團(tuán)蝠紋對襟褙子,白色繡團(tuán)蝠紋的馬面裙,五黑的青絲挽了個墜馬髻,發(fā)髻上只斜斜插了一只白玉蝠紋如意簪,看起來風(fēng)姿綽約。
宋孝杰一見小方氏來了,便拱手作揖道:“王爺,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鎮(zhèn)南王揮了揮手,示意他去吧。
宋孝杰心里嘆了一口氣,又對小方氏行了禮,這才退出了書房,表情有些復(fù)雜地回頭看了一眼。
“妾身見過王爺?!毙》绞蟽x態(tài)萬千地向鎮(zhèn)南王行禮,小心地掩住嘴角的笑,心里樂開了花。
剛剛她在書房門口都聽到了,鎮(zhèn)南王不同意派援軍過去支援蕭奕,這實在是太好了,最好蕭奕就此戰(zhàn)死沙場,也省了她費心想法子除掉他給她的欒哥兒讓位!
“王妃,你怎么過來了?”鎮(zhèn)南王讓小方氏起了身。
小方氏親手打開了食盒,“妾身親手燉了人參雞湯,王爺近日為了軍情辛勞,還是要好生補(bǔ)補(bǔ)才是。”
鎮(zhèn)南王感動地看著小方氏:“真是有勞王妃了。”
“瞧王爺說的,王爺是妾身的夫君,為王爺親手燉雞湯這點事哪里算是勞煩了?!毙》绞相凉值乜戳随?zhèn)南王一眼,接著又心疼地道,“王爺為了南疆日夜操勞瘦了許多……還請王爺保重身體,您可是我們鎮(zhèn)南王府的頂梁柱,南疆的安危更是少不了您?!闭f著她親手將一碗雞湯端到鎮(zhèn)南王跟前,香氣四溢。
鎮(zhèn)南王聽得很是受用,只覺得小方氏每一句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寬慰地接過,又嘆道:“還是王妃明白本王,關(guān)心本王?!偹悻F(xiàn)在最差的局面已經(jīng)過去了,南蠻子連失幾城,銳氣盡散,再也成不了大氣候了?!?
小方氏欣喜地說道:“那妾身也就放心了。這一次能大敗南蠻,說起來也是多虧了阿奕了……”
鎮(zhèn)南王不耐地冷哼了一聲:“他打下了嶺川峽谷確是大功一件,不過可惜他太過貪功冒進(jìn),居然妄想一鼓作氣拿下府中城……”說到這里,鎮(zhèn)南王突然噤聲不語。
“王爺,這可是好事啊,怎么王爺好像不太高興,可是有什么不妥?”小方氏憂心地問道。
鎮(zhèn)南王恨鐵不成鋼地皺眉道:“什么好事!他分明就是打了幾場勝仗就被勝利沖昏頭腦,以為自己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了,現(xiàn)在他糧草不濟(jì),兵力疲憊,這個時候去打府中城,分明就是帶著他的兵去送死……”
小方氏大驚失色道:“王爺,既然這樣,您快下軍令讓阿奕回來??!”
鎮(zhèn)南王眉頭的肌肉跳動了兩下,冷哼道:“他若是肯聽本王的話就好了?!?
小方氏愁眉深鎖,一副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樣子,又勸道:“那王爺,既然說服不了阿奕,那您還是趕緊派援軍過去吧,總不能看著阿奕出事吧?!彼痔嶙h道,“不如王爺親自去一趟?若是阿奕見王爺親自趕去支援,必定深受感動……”
鎮(zhèn)南王沉默不語。
小方氏接著道:“王爺,阿奕可是您的嫡長子,咱們鎮(zhèn)南王府的繼承人,未來的鎮(zhèn)南王,現(xiàn)在的阿奕越來越有出息了,又連打了好幾場勝仗,在軍中聲望漸高,人人都夸咱們鎮(zhèn)南王府是虎父無犬子,王府能有一個如此驍勇善戰(zhàn)的繼承人實在是南疆之幸……妾身也甚為欣慰。阿奕長大了,懂事了,也可以多幫著王爺處理南疆事務(wù),以后王爺也可以多一點時間陪陪妾身了?!?
小方氏一副不甚欣慰的模樣,而鎮(zhèn)南王卻聽得心頭火起,只覺得每一句、每一字都在戳他的心,怒聲道:“哼,他倒是越來越有出息了,也越來越不聽本王的話了,就這樣還想本王親自去救他,以后豈不是更不服管教了!”
小方氏心中暗喜,嘴里卻是柔聲寬慰道:“王爺,父子倆哪有什么隔夜仇……”
“好了,這事你就別管了,本王自有主張?!辨?zhèn)南王沉聲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蕭奕丟了性命的??墒鞘掁热绱瞬环芙?,這一次讓他吃點苦頭也好,也好讓他知道天高地厚——并非是他蕭奕會打仗,而是他們南疆軍驍勇善戰(zhàn)。
反正這府中城一時半會兒也打不下來,按照自己的估計,至少要僵持半個月以上,等那時蕭奕沒有了糧草,援兵又遲遲不來,就知道厲害了,到時候有的是讓他求著自己!這樣他才會學(xué)乖,以后才不敢隨便忤逆自己這個父王。
小方壓抑著心頭的狂喜,適可而止地不再勸說鎮(zhèn)南王,只是低眉順目地應(yīng)了聲,又軟軟語地好生關(guān)懷了鎮(zhèn)南王一番,跟著就離開書房,隨后便急急地去西廂那邊找蕭欒。
蕭欒的小廝重明正在書房外守著,一見小方氏,就露出幾分慌張,上前幾步給小方氏行了禮:“見過王妃。”
他故意拔高嗓門,像是在書房里發(fā)出什么暗號,小方氏又不是傻的,哪里不知道其中有問題,一把推開重明,就走進(jìn)了書房。
一進(jìn)門,就看到蕭欒正斜躺在美人榻上,臉上蓋著一本《孫子兵法》,看來睡得正沉。
原來兒子是看書累了,睡著了啊。小方氏松了一口氣,給了丫鬟明晶一個眼神,明晶立刻輕手輕腳地上前,打算幫蕭欒把書給收起來。她才拿起書,正要把它合上,卻發(fā)現(xiàn)手上的哪里是書,根本就是一本圖冊,而且還是……
明晶頓時滿臉通紅,覺得這手上的書好像是燙手山芋一般,一個慌亂,書就掉在了地上。
小方氏眉頭一皺,正要斥明晶笨手笨腳,眼角卻瞟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本書,瞳孔猛地一縮……
那、那哪里是什么《孫子兵法》,分明就是掛羊頭賣狗肉,書皮之下藏的竟是春宮圖,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畫面氣得小方氏一股火氣直沖頭頂,想也不想地一掌拍向了蕭欒的腦袋。
啪!
“哎呦!是誰打我?”蕭欒摸著被拍疼的腦袋,猛地睜開了眼,正要發(fā)火,卻見是小方氏這才忍下了氣,賠笑著道:“母妃,您這是做什么?”
小方氏見他一臉?biāo)坌仕傻臉幼樱唤溃骸澳阕蛲碜鍪裁慈チ??大白天的在這里睡覺!”她從明晶手里奪過剛撿起來的春宮圖,氣憤地往他身上一丟,氣得都笑了,“看個春宮圖都能睡著,你還真是有出息?。 ?
蕭欒雖然不怕小方氏,但被她抓到自己看春宮圖還是有幾分尷尬、慌亂,忙把書塞到了一摞子書冊中,解釋道:“母妃,最近我每日都要讀書,父王還時不時把我叫去考教一番……我都累得幾天沒睡上好覺了,才在這里躲個懶……”蕭欒愁眉苦臉地道,心想著:他就知道他該留在駱越城,不該來奉江城的!
“那是你父王器重你,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毙》绞现刂氐攸c了點蕭欒的額頭道,“欒哥兒,你可要替母妃爭口氣,不能讓你大哥蓋過了你的風(fēng)頭。若是將來你大哥得了勢,可就沒我們母子的好日子過了?!?
“瞧母妃說的,哪有您說的這么嚴(yán)重。我那大哥肚子里有多少點墨,我還不知道嗎?”蕭欒不以為然地道。
“欒哥兒,你可別不放在心上……”小方氏神色肅然地在他身旁坐下,揮退了明晶。
待書房中只剩下他們母子,她才繼續(xù)道:“如今你大哥連打了幾場勝仗,立了不少軍功,已收服了軍中不少人心,這要是再讓他這么下去,這世子位就再也同你無緣了?!彼孛徚耸挋枰谎?,壓低聲音道,“欒哥兒,你難道就不想當(dāng)鎮(zhèn)南王了?”
蕭欒又怎么可能不想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zhèn)南王,更何況,皇帝遠(yuǎn)在千里之外,他要是成了鎮(zhèn)南王,這整個南疆可就是他說了算了。蕭欒不由咽了咽口水,問道:“那母妃的意思是?”
“現(xiàn)在有個大好機(jī)會……”小方氏嘴角勾出了一個得意的笑,“你大哥現(xiàn)在正在攻打府中城,聽你父王的意思,那府中城怕是沒那么容易打下來,而你父王如今真氣惱著你大哥,一時半會兒不會出兵相助。等你大哥久攻府中城而不下,但又削弱了南蠻大軍的勢力,你就可以向你父王請兵,領(lǐng)兵前去支援,趁機(jī)一鼓作氣地攻下府中城,那么這個天大的軍功就算是落在了你的頭上了。”
小方氏心中得意不已,如此一來,蕭奕敗了,蕭欒大勝,再趁勝追擊的把南蠻趕出南疆。那蕭欒在軍中和南疆民間的民心必然會超過蕭奕。
“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呢,原來就這事啊!”蕭欒胸有成竹地說道,“放心吧,母妃,只要讓我上了戰(zhàn)場,我也能打勝仗?!笔挋璨恍嫉匦南胫哼B文不成武不就的蕭奕都能一連打了好幾場勝仗,沒道理從小各方面都比他出色許多的自己會輸給他。也不過是他沒去爭,才讓蕭奕出了風(fēng)頭罷了。
“母妃自然知道你的本事?!毙》绞闲牢康攸c了點頭,“那母妃就先在此祝我兒旗開得勝……”
“母妃先不忙!”蕭欒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出聲打斷了小方氏,“您要我去打仗可以,但您必須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才行?!?
小方氏眉頭微皺,語氣中帶了幾分不悅,道:“欒哥兒,你怎么與母妃談起條件來了?你平日里有什么要求,母妃哪件沒有依著……”小方氏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臉色更為難看。
果然——
蕭欒略顯急切地說道:“母妃,您得同意給翩翩開臉……”
“不行!”小方氏臉色一沉,想也不想地就反對道,“這可不行!”這個翩翩果然是留不得,竟然誘得兒子提出這么一個荒唐的要求!兒子都還沒成親呢!怎么能先納妾呢?
“母妃若是不答應(yīng),那我就不去了?!笔挋韬敛华q豫地威脅道。
小方氏氣了個倒仰,整張臉都黑了,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手指微顫地指著蕭欒道:“欒哥兒,難道為了一個女人,你連前程都不顧了?”
小方氏深吸一口氣,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欒哥兒,你聽母妃說,你若是打了勝仗,有了軍功,將來成了世子,做了鎮(zhèn)南王,到時候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可我想要的女人就只有翩翩一個人!”蕭欒急切地說道,深情款款,“母妃,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翩翩會讓她堂堂正正的進(jìn)門,我堂堂鎮(zhèn)南王府的二少爺,怎么能對一個弱女子食呢?總之,母妃您若是不答應(yīng)我的要求,也別想我聽您的!”
這兒女果然是上輩子的債主!小方氏覺得頭疼極了,自己要是答應(yīng)了,蕭欒的身邊有著這么一個會生事的賤人在,將來哪里還能說得上一戶好人家,可若是不答應(yīng),蕭欒就不愿意去打仗了……大好的機(jī)會也許錯過這一次,就沒了。
權(quán)衡利弊之下,小方氏最終只能咬牙應(yīng)了:“好,母妃答應(yīng)你,但是一定要你打了勝仗,才能給那個翩翩開臉?!焙撸瑏砣辗介L,自己有的是機(jī)會收拾那個翩翩,還是眼下先哄好兒子,辦好正事才是。
“好,一為定?!笔挋枰宦犘》绞贤庾髦鹘o翩翩開臉了,頓時喜笑顏開,人還在這里,心卻是已經(jīng)飛回了駱越城。翩翩若是知道這個好消息,一定會……蕭欒癡癡地笑了。
小方氏手里的帕子擰了擰,眼里閃過一陰鷙。那個翩翩絕不能留!
無論鎮(zhèn)南王夫婦心中各自有何考量,世子蕭奕率軍拿下嶺川峽谷并進(jìn)軍府中城一事還是在極短的時間里,傳遍了南疆上下,對于這一戰(zhàn),南疆百姓皆是翹首以盼。
他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自打世子回了南疆后,戰(zhàn)戰(zhàn)皆勝,以一己之力把可惡的南蠻子一步步驅(qū)逐出了南疆。這赫赫戰(zhàn)功,誰也無法抹滅,讓那些曾遭南蠻肆虐過的百姓們對其感激涕零,日夜期盼著世子早日旗開得勝!
世子爺如此英武,驍勇善戰(zhàn),真是他們所有人的福氣!
而另一方面,鎮(zhèn)南王拒絕給世子提供任何支援的消息也在暗地里傳揚了開來,并且漸漸發(fā)酵……
與此同時,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王都,大理寺卿王京正一臉糾結(jié)的站在御書房外。
淮元縣之事并不難查,開源當(dāng)鋪放印子錢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這些年來逼迫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去到淮元縣稍許打聽一下便已一清二楚了。王京一開始還以為只是一件簡單的案子,只待將結(jié)果告知皇帝,由皇帝定奪便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調(diào)查,竟然還牽扯出了鎮(zhèn)南王府內(nèi)的陰私之事……
這鎮(zhèn)南王妃不但謀奪繼子蕭奕產(chǎn)業(yè),還假借蕭奕的名義開當(dāng)鋪、放印子錢,肆意敗壞蕭奕的名聲……如此種種惡行在淮元縣里早就已經(jīng)傳遍了,可這種事,該讓他怎么向稟報皇帝呢……
當(dāng)然不可能隱瞞,但實話實說的話,那可就徹底得罪了鎮(zhèn)南王??!是的,王京根本不相信這會是鎮(zhèn)南王妃區(qū)區(qū)婦人所為,絕對是有鎮(zhèn)南王在背后撐腰!
“王大人。”一個內(nèi)侍從御書房里出來,躬身道,“皇上讓您進(jìn)去?!?
“謝公公。”
王京整整了衣裳,踏入了御書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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