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漸亮,東方才開始發(fā)白,黑色的天空慢慢地褪去,仍夾在幾片云中,但在初晨霞光輝映下變得黯淡,唯有天邊的啟明星仍然醒目。
大趙宣仁殿外,前來早朝的官員基本已到齊了。照例相互問候之時,卻大都神色有些詭異,不同派系的官員各自聚到一處,不時竊竊私語:
“昨日刑部”
“周大人也聽說了?”
“那是自然,若此時都不知,簡直枉自在朝為官了。”
“聽說太尉大人今日亦帶病上朝了?”
“是啊,你未曾見著?”
“小弟小弟來得較晚?!?
“不僅太尉大人前來上朝,五公子亦到了。”
“當真?唉,五公子此事做得的確有些過分了?!?
楚錚一身戎裝,站在楚名棠身側,聽著背后傳來的嘈雜聲,不由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想不到孩兒生平首次早朝,竟是為領罪而來?!?
楚名棠雖亦感到此事有些愧對兒子,可見他這副憊怠模樣仍不由心中有氣:“早朝門外,舉止莊重些。何況你小小年紀,精神怎么這般不濟?”
楚錚方才這哈欠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咕噥道:“父親,這三更起程五更早朝是何人所訂,太折騰人了?!?
楚名棠輕哼一聲:“歷朝歷代皆是如此,百官也從無怨,你首次上朝。哪來甚多廢話。”
楚錚噎了下。老頭子真是一天不訓斥自己就感不舒服。只好轉顧其他,看了看四周。故作迷惘:“奇怪,今日怎么沒見方相國?”
宣仁殿旁邊偏殿內(nèi)。
“糊涂!”
方令信重重合上手中奏折附本。怒形于色。他雖然對這份彈劾楚錚的奏折如何已經(jīng)并不太在意,可真當看完輪值官員遞過來的附本,還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啪!”
方令信將奏折扔到喻世保懷中:“看看你這屬下官員寫地!一味夸大其詞楚錚在刑部如何如何,卻只字不提楚錚與范若誠是何關系。楚名棠只需據(jù)此稍加反駁,你等便陷于不利之境?!?
喻世保粗粗看了遍,心中對黃岡亦是不滿之極。躬身道:“相國大人。下官確實疏忽了?!?
方令信仍余怒未消:“世保,你當時是如何想地?擬寫奏折之事居然交于一個小小主薄,此人以前寫過奏折嗎?簡直胡鬧?!?
喻世保只得再次認錯:“下官當時考慮不周。請相國大人恕罪?!?
方令信看著喻世保,心中失望,過了片刻才道:“稍后當著眾臣面前,你將范若誠和柳輕如之事補上,但語間不可咄咄逼人?!?
“是,相國大人?!?
方令信袍袖一拂。轉身離開。
看著從偏殿緩步走出地方令信。楚名棠微微一笑,對楚錚道:“這不來了嘛?!?
方令信也看到楚名棠父子了,亦是微微一笑,遠遠便拱手道:“名棠可好?這幾日俗務繁忙。未能到府上探望。還請名棠見諒。”
楚名棠還禮道:“有勞相國大人掛懷,名棠愧不敢當?!?
方令信到了楚名棠面前。打量了一番,只見楚名頭額綁著塊白布巾,里面似乎還貼了塊膏藥,臉色焦黃,雙目亦看似黯然無神,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便道:“聽說名棠之病是因感染風寒所致?”
楚名棠輕嘆道:“是啊,一點小小風寒便纏綿病榻,真是歲月不饒人吶?!?
方令信忽冷笑一聲,身子微探低聲道:“說得好聽,只可惜裝得不象,衣領邊緣肌膚與你臉頸膚色根本不符?!?
楚名棠愕然,回首看向兒子。楚錚看了看,面色沉重,點點頭以示方令信所不假。
楚名棠臉上地藥劑是夫人替他抹的,當時天色未亮,借著燭光楚夫人也就粗粗抹了一番,卻不想竟給方令信看出破綻來了。
“名棠,能否告知本相,”方令信聲音依舊低沉,卻透露著些許得意,“你這幾日裝病不出,究竟為何意?”
楚名棠這輩子從未這般尷尬,可他畢竟乃當世梟雄,瞬間料定方令信定不會將裝病之事在朝廷眾臣面前大肆張揚,楚方兩家正式?jīng)Q裂,索性腆著老臉坦然道:“有相國大人在朝中主政,名棠忙里偷閑休息幾日,相國大人不會見怪吧?”
方令信盯著楚名棠,臉色數(shù)變,最終只得一聲怒笑:“好好好,名棠啊名棠,方某今日又佩服你一分?!?
方令信笑聲響徹大殿內(nèi)外,眾大臣幾乎同時收聲,眼光齊刷刷向二人所站之處看來。
“不敢不敢,”楚名棠拱手道,“相國大人才是名棠生平最為欽佩之人?!?
楚錚耳邊忽聽到一記冷哼,聲音纖細,與那些官員大不相同,便向聲音來處看去,一眼望去卻是空蕩蕩地,最近的宮女太監(jiān)也在十數(shù)丈開外,不由心中懷疑:難道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