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一驚,道:“娘,你剛剛是在”
楚夫人嘆道:“錚兒,這些年來你一直沉迷習武,兩耳不聞窗外事,習武不是不可以,起碼你比兩個哥哥多了一身防身的功夫,所以娘以前都不管你,可有些事是不能用武功來解決的,現(xiàn)在你長大了,是該你為父親分憂了?!?
楚錚點頭道:“娘說的極是,孩兒早已此心,但不知從何做起?!?
楚夫人道:“你有這份孝心就好,眼前就有重要事,你父親決定先交給你試著獨自打理,可為娘卻有些不大放心啊?!?
楚錚有些疑惑:“是什么事這么要緊?娘若是不放心話,在一旁幫著孩兒就是了?!?
楚夫人苦笑道:“若娘能插手還會交給你嗎,你畢竟還是個孩子,也不知道你父親是怎么想的?!?
楚錚聽得一頭霧水,楚夫人只好解釋道:“你父親已正式接掌楚家,楚家在京的勢力和人馬也全歸你父親掌控,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楚家已傳承百年的‘鷹堂’?!椞谩梢哉f是個密探組織,人員遍布天下,在西秦、南齊、北趙都有分堂,堂中有不少高手,雖說能及得上你師父的沒幾個,但整體實力之強,趙國可數(shù)第一,就是你外公王家的‘狼堂’也遜他一籌?!?
楚錚大為震驚,但仔細想想也屬正常,楚王兩家原本都是魔門出身,搞這些秘密組織自然是熟門熟路,兩家又久掌朝政,百余年下來這暗中勢力自然非同尋常。
只是想想這么大的一股勢力全交給自己,楚錚有些心虛,道:“父親真的將它交付于孩兒了?”
楚夫人道:“那也要看你做的如何了,如若不成,你父親還是要把他收回去的。只是你身邊親信之人太少,你父親雖會給你派些人手,但畢竟不是你身邊的人,不可過于信任?!?
楚錚恍然道:“所以娘看上了輕如姐?”
楚夫人點頭道:“正是,當日你選她做丫環(huán),為娘就命王家‘狼堂’去南齊調(diào)查她,竟發(fā)現(xiàn)她是當世大儒范孝同的外孫女,在青樓里也的確待了五年。此女出身大家,又歷經(jīng)坎坷,若使用得當,絕對是你的得力助手,可她畢竟不是我大趙人氏,以后涉及南齊的機密線報還是避著她為好。”
楚錚嘆氣道:“那也不用非要娶她為妾啊?!?
楚夫人笑道:“為娘經(jīng)常見你盯著她神色恍惚,難道是為娘弄錯了?”
楚錚臉一紅,強辯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兒練那龍象伏魔功落下的病根,你如此做不是害孩兒嗎?”
楚夫人道:“這幾個月來,娘也派了不少人到西域去明查暗訪了一番,你練的雖是佛門武功,但并未聽說有如此禁忌,可能是你師父在騙你,若真是這樣,為娘絕不與他善罷干休。你執(zhí)掌‘鷹堂’后,也可派人到西域打聽一下?!?
楚錚一拍大腿:“正是,若讓孩兒查到是師父騙我,非跟他算賬不可。”
楚夫人笑道:“錚兒你也別太過分,畢竟他是你師父?!?
楚錚道:“那就讓他操勞一輩子好了。娘,能不能讓他也參與鷹堂之事?”
楚夫人道:“你父親既然把鷹堂交給了你,這事就由你自己做主吧?!?
楚錚將楚夫人送出門,回到屋內(nèi),紫娟和翠苓正在收拾方才所用的茶具,見楚錚進來,兩人頓時神色古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楚錚不禁嫩臉一紅,道:“你們看我做甚?還不將這里收拾干凈?!?
紫娟和翠苓見他有些惱羞成怒,不敢再出取笑,快速將屋內(nèi)收拾好,出門時翠苓實在忍不住了,回頭道:“少爺,要不要小姐來陪你說說話?”
楚錚氣結(jié),拿起一個茶杯作勢欲擲,兩個小丫頭飛似地跑遠了,只留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楚錚放下茶杯,往椅子上一躺,兩腳一抬,很不雅觀地蹺在案上,腦中不停地思索著。他真沒想到父親居然會把這么大一股勢力交給自己,難怪楚天放那老頭子會把楚家交給父親,兩人魄力的確有所一拼,可這擔子也太重了吧。
楚錚看了看桌上一疊厚厚的冊子,那是楚夫人臨走時留下的,說是父親交給他的關(guān)于鷹堂的一些資料,是關(guān)于鷹堂在各地的勢力分布。楚錚呆了一會兒,突然長吸一口氣,伸出右手往前一虛抓,最上面的一本書冊登時凌空而起,飛落到楚錚手中。
楚錚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是他這幾天從龍象伏魔功第五層中領(lǐng)悟到的牽引訣,雖然還不甚熟練,但已經(jīng)初見成效。楚錚暗想,若將第五層練成后與前四層融會貫通,那他的武功就可以達到剛?cè)岵木辰纾倥龅疥愓耒娺@類的高手也有一拼之力。
柳輕如從自己住處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她真有點怕突然碰見楚錚,可已經(jīng)在屋里躲了半天了,再藏下去就成矯揉造作了,何況她也不可能一輩子不見楚錚,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只不過柳輕如心中仍有些渾渾噩噩,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那半大孩子的妾了呢?回想起楚夫人上午的步步緊逼,根本不讓她有回絕的余地,柳輕如不由得懷疑她是有備而來,最終目的就是逼她嫁給楚錚,至于先前所說的將她調(diào)到三少爺楚原那里只是為了嚇唬她??闪p如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就是她一個異國弱女子,又有什么可利用之處,楚夫人為何非要處心積慮地把她嫁給楚錚呢?要知道楚大人是當朝太尉,又是趙國三大世家之首楚家的首腦人物,若不是楚錚年紀小了些,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想將自己女兒嫁于楚錚,就算為妾恐怕也要知府以上的官員家的女兒才有資格,可沒想到卻是自己這么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最先入門了。
柳輕如不禁搖了搖頭,楚夫人肯定有她的目的,只是自己猜不到而已。
“小姐。”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喚道。
柳輕如嚇了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想得入神,不知不覺竟又走到楚錚書房外,見紫娟和翠苓站在門外,忙作個噓聲的手勢,輕聲問道:“少爺在里面?”
紫娟正待開口,翠苓壓低聲音吃吃笑道:“小姐怎么還叫他少爺,應該叫相公才是。”
柳輕如臉一紅,作勢欲打,旁邊紫娟忙道:“我們走后沒多久少爺就送夫人就離開了,回來后就一直在屋里呆著,都已半天了,眼看天都快黑了,該用晚餐了。小姐您進去看看吧?!?
柳輕如覺得有些奇怪,道:“少爺在里面做什么?”
紫娟答道:“小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少爺面前堆著一大摞書,少爺已經(jīng)看完好幾本了?!?
柳輕如更覺得怪異,這個少爺何時又轉(zhuǎn)性了,開始奮發(fā)讀書了?于是說道:“你們兩個去準備晚膳,我進去勸勸他。”
翠苓撲嗤一笑,正待說話,紫娟一把將她拉走了。
柳輕如走到門前,心中忐忑,長吸了一口氣,才輕輕把門推開走了進去。
楚錚的頭埋在書堆里,嘴里還不時咕噥幾聲,對柳輕如進屋渾然不覺。
柳輕如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楚錚,對這個將要成為她夫君的半大孩子,柳輕如總覺得有些捉摸不透。楚錚身上很少有官宦子弟的驕縱之氣,練武之勤讓人驚嘆,論文采當日那首“大江東去”至今她仍百看不厭,說到為人方面楚錚可算正人君子了,柳輕如也出身大戶人家,知道那些世家子弟的淫亂是司空見慣的事,楚錚雖然常常對她們姐妹語帶調(diào)笑,可行為上卻沒有絲毫不端。
柳輕如見屋中漸漸昏暗下來,便走到一邊輕手點燃一盞蠟燭,放到楚錚身邊。
楚錚若有所覺,抬起頭來見是柳輕如,揉了揉臉笑道:“是你啊,輕如姐?!?
柳輕如見他滿臉疲憊,竟覺得有些心疼,問道:“你在看什么呢,這么用功?聽紫娟說你已經(jīng)在屋里待了半天了。”
楚錚伸了個懶腰,道:“這是娘走時留下的一些東西,吩咐我一定要仔細看明白。”伸頭看了看屋外,道:“真的天黑了,時間過得好快?!?
紫娟和翠苓端著飯菜進屋,將飯菜置于桌上,紫娟向兩人說道:“少爺,小姐,這些飯菜小婢早就做好了,方才又熱了一下,若是不對味,小婢再去重做。”
楚錚擺擺手道:“不用了,我對吃向來并不是太在意,都坐下一起吃吧?!背P平時為人隨和,并不把和柳輕如和紫娟、翠苓當下人看待,吃飯通常也是四人同席一起吃,起初柳輕如三人還不習慣,久而久之也就自然了。
紫娟和翠苓口里應了聲“是”,卻并不坐下,偷偷地看了柳輕如一眼。
柳輕如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頓時暈紅了臉,羞怒道:“少爺讓你們坐你們就坐,看我做甚?”
紫娟和翠苓這才笑嘻嘻地坐下來,翠苓笑道:“今日夫人她老人家都快把小婢嚇壞了,還好沒把我們送到三少爺院中去,不然可就慘了?!?
紫娟也附合道:“是啊,小婢也擔心死了?!?
楚錚卻有些心不在焉,仍然回想著剛剛所看的關(guān)于鷹堂的資料。楚錚先前雖聽楚夫人簡單說了一些,但仔細看過后仍深感震驚。鷹堂勢力真可說遍布天下,在西秦等三國各郡都設有分堂,在趙國境內(nèi)就不用說了,依托楚家在各地的族人,對當?shù)厣现凉賳T的起居、下到百姓生活都了如指掌。鷹堂對朝廷官員的監(jiān)視也是極為密切,楚錚只看了其中一部分,主要是吏部尚書湯受望的受賄記錄,里面居然連數(shù)目、時間都記載得清清楚楚,而楚名棠這幾日正忙著指使楚氏一族的官員和御史彈劾這位尚書,這才由楚夫人過來把這些東西交給楚錚。
柳輕如見楚錚臉色似乎滿懷心事,便制止了紫娟和翠苓兩人說笑,自己也低頭吃飯。她不知楚錚為何煩惱,又回想起今日楚夫人將她許配給楚錚后,楚錚似乎不大情愿,登時心亂如麻。
平日幾人吃飯都是柳輕如照顧楚錚,時不時地為他挾一些菜,可現(xiàn)在他們兩人心神恍惚,只是機械地扒著碗中的飯,桌上的菜基本沒動。紫娟和翠苓兩人覺得氣氛怪異,頓時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沒多久楚錚便吃完了,將碗往桌上一放,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一本冊子又看了起來。柳輕如不由得心頭一酸,暗想以前自己做丫頭的時候這人還對自己有說有笑的,怎么今天就成這番模樣了,莫非是因為比他大了幾歲而嫌棄自己?
想起自己一生歷盡磨難,到頭來又終身所托非人,柳輕如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翠苓見了急在心里,輕輕走到楚錚身邊,道:“少爺,你看輕如姐?!?
楚錚如夢方醒,隨口道:“她怎么了?”
翠苓指柳輕如,楚錚順勢看去,見柳輕如暗暗拭淚,一時摸不著頭腦,小聲問翠苓:“她為何哭?。俊?
翠苓咬咬牙,道:“公子如今是她相公喲,你不知道,小婢哪知道?”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楚錚心中犯愁,自古女人心、海底針,他雖比別人多活了一世,但也未必能弄得清,只好咳嗽一聲道:“輕如姐,你來一下?!?
柳輕如忙拭干淚,走到案邊問道:“少爺,有什么事嗎?”
楚錚故作不知,笑道:“怎么還叫我少爺,你我之間的事娘不是已經(jīng)定了嗎,應該改個稱呼了。”
柳輕如一窒,道:“哪里定了,老爺都未必知道此事?!?
楚錚輕描淡寫地說道:“娘允許的事,爹是很少反對的。”說著,從案上大堆書冊中找出一本方才做了標記的,打開看了一眼,道:“輕如姐,你說你外公家當年遭受大難,只有幾個姐妹幸存?”
柳輕如回想了一下,道:“聽說還兩個表兄弟被發(fā)配到邊疆做苦役,但不知是哪兩個,何況當年我們年紀都尚小,哪受得了多少苦,如今幾個姐妹也只剩下我仍茍活于世,那兩個表弟恐怕也已不在人世了吧?!?
楚錚把手中書冊遞給柳輕如:“可這里記載著在南齊西疆苦力營中有一個名叫范若誠的少年,據(jù)他本人所稱是你外公范孝同的孫子?!背P心中暗想,這本冊子可能特意留下的,這范若誠恐怕是娘派人調(diào)查柳輕如時順便找到的,否則南齊朝野重大要事何其多,誰也不會去關(guān)心一個無名小卒的生死。
柳輕如聞大震,忙接過冊子仔細看了看,不由得又驚又喜:“不錯,我是有個表弟叫范若誠,這人與我表弟生辰也完全一樣,天哪,沒想到范家在世上竟還留有一絲血脈?!?
柳輕如又看了幾遍,突然若有所悟,對楚錚說道:“少爺,楚家既然能查到我表弟,想必也定能把他救出來,是不是?”
楚錚點點頭道:“這應是我娘派人打探到的消息,你外公家的血案已過去多年,苦力營對你表弟看管也不是很嚴,應該也可搭救?!?
柳輕如盈盈拜倒:“請少爺救救我那表弟吧,外公家就他一個后代了,輕如自幼生活在外公家,范家對輕如也疼愛異常,輕如實在不忍看到范家就此絕后?!?
楚錚忙將柳輕如扶起:“輕如姐,你這是做甚么。我若不知道此事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柳輕如站了起來看著楚錚。她自進了楚家,兩人還從未如此近距離地凝視,只覺得眼前這人目光中帶著幾分疼愛,又有幾分憐惜,柳輕如一時心智恍惚,全然忘了他的年齡,輕聲道:“公子對輕如的大恩大德,輕如無以能報妾身愿以莆柳之姿,永侍公子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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