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家看房子原不是一件有油水的好差事,畢竟難有別的營生,但是榮國府不同,但凡大戶人家,每年撥回來修繕舊宅就有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銀子了,兼之身處金陵,背后依靠著榮國府,旁人不敢得罪,他們只需打著榮國府的名號就可達到自己的目的。
金彩神情倨傲,拂了拂領口袖口的風毛,抬頭看了林如海一眼,道:“顏先生,你考慮好了么?給你一個好歹知道,咱們已放出了風聲,除了咱們,可沒人敢來買?!?
顏先生雖是文人,口齒卻不伶俐,頓時氣得漲紅了臉,正欲開口,忽被林如海所阻,冷冷地看向金彩,昂首闊步地走近,開口道:“我倒想知道,不過一個奴才而已,哪里五千兩銀子來置辦這么大的家業(yè)?”
金彩登時惱羞成怒,道:“你是何人?敢管我們榮國府的事兒?”
金家在榮國府世代為奴,又懂得鉆營,府里年年又都撥一筆銀子用來修繕舊宅,他父親一直管著此事,想著舊宅年年無人居住,便只兩三年修繕一次,銀子卻都留下了,同時又悄悄把后街、后廊那邊的房舍賃給別人,著實攢了不少錢,想置辦些家業(yè),年年有進項。
上等良田和地段好的鋪子宅子多被權(quán)貴所占,金陵又都是無數(shù)權(quán)貴所在,金彩同他父親汲汲營營地打聽了不少時候,好容易才聽說顏先生賣房子賣地,顏家乃是本地人氏,歷經(jīng)數(shù)代,家業(yè)都是上好的,他們立時便看中了。
顧越冷笑道:“如海兄,何必同他廢話?直接去一封書信送到榮國府問個究竟便是?!?
金彩也不是毫無眼色的人,先前話一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對,已是十分后悔,林如海和顧越衣著打扮談舉止宛然不是顏先生這般的鄉(xiāng)宦之流,如今聽了顧越的話,突生不祥之感。
林如海居然點頭道:“你說得極是?!?
隨即轉(zhuǎn)頭吩咐二管家,道:“咱們過幾日便回姑蘇去,記得提醒我跟太太說一聲,叫太太去信問問老太太和兩位舅老爺,幾時在金陵置房子地,若要買,好歹說一聲,咱們離金陵近,也好幫襯一二,打聽些行情,若沒打算買,倒得仔細問問,怎么竟有下人強買咱們家先生的家業(yè),幸而我如今在金陵,若不在,豈不是任由人欺負了?!?
二管家心領神會,立即滿口答應。
金彩聽了,登時面如土色,他忽然想起榮國府四姑爺?shù)谋碜炙坪蹙褪侨绾#形捶磻^來,卻又聽顏先生嘆道:“如海兄,原是我們家的事,又牽扯到令岳家,倒叫你費心相護?!?
林如海淡然一笑,道:“莫說是晚生親自來請先生去姑蘇,便不是,也不能袖手旁觀?!?
聽到這里,又見林如海儀容不凡,金彩心中再無懷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對著林如??念^,道:“小人有眼無珠,還請姑老爺恕罪?!?
林如海淡淡地道:“你又沒有得罪我,何必如此?”
金彩立時轉(zhuǎn)向顏先生,口內(nèi)道:“小人被脂油蒙了心,竟然做出這等糊涂事,請先生千萬恕罪,小人再也不敢如此了。”狠了狠心,也顧不得自己自幼被父母溺愛,左右開弓,往自己臉上打了幾巴掌,雪白的臉瞬間紅腫起來。
真有眼色心計!若不是金彩行為實在可惡,林如海反倒要暗暗喝彩了。
顏先生聞聲見狀,嘆了一口氣,總不能因自己之故讓林如海和賈家生了嫌隙,揮了揮手,道:“如海兄,幸而你來得及時,未曾有損半分,且饒了他罷?!?
金彩聽了,心中一喜。
林如海目光清冷,如同冰雪一般,道:“沒聽到先生說饒了你?”
金彩大喜過望,磕了兩個頭謝恩,退出了顏家,退出之時,仍能聽到林如海同顏先生說話的聲音,道:“若是先生眼下并無買家,索性別賣了,較之姑蘇,金陵更為繁華,且我本家在此也有不少家業(yè),年年打發(fā)人過來收租料理,到時候先生打發(fā)人與之同路便是?!?
顏先生知道因之前金彩的緣故,無人敢買自家產(chǎn)業(yè),如今買家一時之間并不好找,無奈地道:“話雖如此,但已得罪了人,即便留著,恐也不好?!?
林如海覺得此話也有道理,想了想,道:“晚生卻有個主意,不知先生覺得如何?”
顏先生聽了,忙問是何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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