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帳后,沈度大發(fā)雷霆,“有你這樣玩的嗎?”
玉髓兒端著姜湯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心里只希望駙馬能將她家公主罵醒,怎么可以這樣玩啊,真是嚇死個人了。她家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太愛玩了。
姬央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了揉鼻子委屈地道:“你都不理我,我就想看看郎君會不會救我?!本茸匀皇且鹊?,其實姬央就是想看沈度為自己著急。雖說姬央歡喜沈度帶她出巡,可一路上沈度根本就沒怎么陪她,叫他陪她坐一會兒馬車他也不肯,姬央只好自己騎馬陪他,他還嫌不耐煩。
女人一旦覺得自己不受重視,總是容易干出無聊的事兒。
沈度走到姬央面前坐下,面對面看著她,“若是我救你,也只是因為你是公主而已,若是換了其他女人這么蠢,還不如淹死她算了?!?
這話可真是戳得姬央淚汪汪了,于是她又打了個噴嚏,還打出了鼻涕,趕緊地轉過身去不讓沈度看見,拿起手絹狠狠地擦了擦鼻子。
兩人之間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就在沈度以為姬央要發(fā)飆或者大哭的時候,卻見姬央紅著眼圈轉過頭來道:“這次是我錯了,下次我再也不這樣玩了,好不好?”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自嘲地笑了笑,“的確是有些蠢呢,不僅惹你討厭,我自己凍得也難受?!奔а氲谋亲佑职W了,她抬手揉了揉。
“你認錯倒是快?!庇绣e就認,叫沈度想再發(fā)火也沒了立場,何況他面前的安樂公主才不過是十五歲的小姑娘。
姬央笑嘻嘻地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彼蕾诉^去摟住沈度的腰道:“郎君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沈度不語,只冷哼一聲。
有一種天生就會得寸進尺,姬央見沈度臉色不再那么嚴肅,便道:“有一點冷,你能不能抱著我?”
“我還有公務要處理。”沈度挪開姬央的手,“好好吃藥,早點休息。”
姬央委屈地點了點頭,那眼神看得沈度覺得自己仿佛才是那個該內疚的人似的。
當夜沈度并沒回姬央的營帳,一來是的確有諸多公務謀劃,二來也是想冷一冷姬央,沈度已經多少有些了解姬央那得寸進尺的牛皮糖性子了。
只不過沈度以為自己是在冷落姬央,結果次日清晨他剛起床練功,就聽見湖上有簫聲傳來。
那簫聲輕快歡暢,仿佛輕舟穿云,鶯鳴彩練,似乎有江南女兒采蓮湖東,采蓮湖西,女兒聲嘻嘻,女兒香飄飄,令人恨不能撥開那聲音去一睹江南采蓮女的真容。
沈度行至湖邊就見姬央正站在竹筏上吹簫,她身后是昨天那賣竹筏給她的漁翁,正在熟練地撐著篙在大陸澤中穿行。
雖然已經是仲秋,霜寒露重,但姬央?yún)s是一襲天青色疊紗裙,裙袂在風中搖曳,真是那巫山神女之態(tài),芙蕖灼霞之艷,將遠在岸邊被簫聲吸引來的人看得目眩心迷,只嘆是瑤池仙女降凡塵。
一曲終了,那竹筏也駛向了岸邊,姬央輕快地從竹筏上跳下來,仿佛翩躚羽毛般飄進了營帳。
沈度走進去的時候,只見姬央正搓著手上躥下跳,嘴里呼著“好冷好冷,快給我拿暖爐和披風來?!?
沈度不由好笑,“既然知道冷,怎么還穿得這樣???”
姬央捧著暖爐看向沈度嘟嘴道:“這樣才好看啊,穿秋衣裙子即使被吹起來也沒那么飄逸好看?!?
得,這話倒是直白。沈度不由扶額,姬央算是徹底顛覆了他對女子的印象,沈度周圍的女人無論年幼年長,無不是知書達理,溫婉賢淑之輩,哪有姬央這樣跳脫的?!澳阕蛲聿怕淞怂?,今天為了扮美連自己身子都不顧了嗎?”
李鶴的耳根子都紅了,為了掩飾尷尬,匆忙地跳下船,哪知道那船翁也被簫聲所震,船尚未靠穩(wěn),李鶴一腳踏入了河邊的泥灘里,靴筒里便進了水。
玉髓兒不由笑出聲來,只覺得李鶴原來是個呆子。
姬央瞪了玉髓兒一眼,李鶴看入眼里,卻恨不能那萬種風情是向自己嗔來。李鶴也是官宦子弟,否則入不了宿衛(wèi)宮廷的虎賁軍,幼時也曾略習音律,但他素來喜武厭文,只覺得絲竹皆是靡靡之音,消磨人志氣之物,加之那些彈奏之人裝模作樣,講什么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其實彈的都是狗屁,讓人根本聽不懂。
至今日李鶴方才發(fā)現(xiàn),最能打動人心的音樂,并非高超的技藝和晦澀難懂的音意,而是安樂公主所奏之曲,走馬章臺的貴族公子能懂,沙場拼殺的將士能聽,連只會撐篙的船翁也能明,那才是真正動人的音樂。
李鶴待臉上的熱度退了下去,這才伸出手將姬央接下船,當她越過他時,微風里送來她發(fā)梢的一縷香氣,李鶴這一生便再也沒從那香氣里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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