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雖在讀書人中很有名望,但是宸王發(fā)現(xiàn),他們說話并不愛吊書袋子。吃飯也不講究風(fēng)花雪月,偶爾會念叨幾句,東市比西市的東西便宜。
來之前,他擔心明家的長輩兄弟會行酒令,結(jié)對子,臨時抱佛腳看了好幾本詩詞,結(jié)果全沒用上。
“今年的這場春雨下得及時,希望老百姓能有個好收成?!泵骶粗鄱似鸩璞骸暗钕乱估镆貙m,不宜在宮外飲酒。下官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碰杯時,宸王有意讓自己的杯口低于明敬舟的杯口,明敬舟拉住他的手腕:“殿下,不可。你為君,下官為臣,臣之酒盞,怎能高過殿下?”
“岳父為長,我為幼。以幼尊長,天經(jīng)地義?!?
兩人爭來讓去時,玖珠放下筷子,握住兩人的手腕,把杯子叮咚一碰:“你們喝吧。”
兩人看著玖珠,齊齊笑了起來。
一人為了女兒,謹守君臣之儀。
一人為了王妃,放下身份敬長。
他們以為玖珠沒有在意這些,但她什么都看在眼里。
茶香清冽,唇齒回甘。
“殿下,按照祖制,陛下行封后大典,可頒赦令,以示對皇后的愛重。殿下以為,赦令當選什么好?”明敬海放下筷子,笑著道:“我們自家人說家常話,殿下可以暢所欲。”
“赦令無非是赦輕囚,免賦稅,加恩科?!卞吠跸胍膊幌氡愕溃骸胺稿e受罰本就應(yīng)當,赦免囚犯對受害者不公。免賦稅應(yīng)該免多少,免多久時間,都容易惹出分歧。唯有開恩科,不僅能為朝廷廣納人才,也不會受到朝臣反對?!?
更重要的是,文臣們也會支持。
來參加恩科的文人,也不好再說母后不好的話,幾乎稱得上是一箭三雕。
“殿下做了一個很好的選擇。很多矛盾,都能借著共同利益來解決?!泵骶春P牢康乜粗吠酰@位五皇子,比自己想象中可堪造就。
文臣與宸王母子最大的矛盾,來源于這些年的種種分歧。
但若有一天,宸王突然開始贊同他們的想法,他們對宸王的印象,就會發(fā)生巨大的變化。
吃完飯,明敬海問明敬舟:“三弟,下午找點事來打發(fā)時間。別整那些投壺作詩的文雅玩意兒,搞點歡樂的?!?
“摸牌葉子?”明敬舟扭頭看宸王:“殿下,可會打牌?”
“會一點?!卞吠跣南?,放眼整個大成,有幾人的牌技能比他高超?
“那我們四個男人湊一塊打會牌葉子,讓玖珠與她母親在一起說說話?!泵骶粗劢行P去取牌,給宸王傳授夫妻相處之道:“女人聊天說話的時候,最討厭我們男人在,咱們該蹲角落的時候,就一定不能到她們眼前去晃悠?!?
“女人發(fā)起脾氣來,嘖嘖嘖?!泵骶粗坌÷暤溃骸耙鄧樔耍陀卸鄧樔?。”
宸王扭頭看向跟岳母坐在一起說笑的玖珠,心下想,能有多嚇人?
他家玖珠這么好,肯定不會向他發(fā)脾氣。
“四個?”明存甫看了一圈,疑惑聞到:“不對啊,我們不是五個男人?”
“你回房間看書去。”明敬海無情地看他:“無功名無官職的男人,不配被稱為男人?!?
“連個未婚妻都沒有的,才不算男人。”明存甫不敢反駁他爹,小聲嘀咕了一句,轉(zhuǎn)身就跑。
明寄遠:“……”
這話罵誰?!
等牌上桌,打了兩把后,宸王就發(fā)現(xiàn),明家人作文章作得那么好,沒想到牌技會如此差。
拿著什么牌打什么,完全不顧及對手會不會壓他們的牌。
贏他們的牌很容易,想要讓他們贏,還要保證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放水,實在是太難了。
“就他們那手爛牌技,也敢跟王爺打牌?!鄙蛴搜圩跊鐾だ锏乃膫€男人,取笑道:“你爹跟你哥那點俸祿,還不夠他們輸?shù)??!?
“母親放心吧,殿下肯定不敢贏父親與哥哥。”玖珠肯定道:“昨天晚上睡覺前,殿下還在跟我打聽,家里人喜歡用什么為題,來吟詩作詞?!?
“我跟他說,父親平日在家不愛吟詩,他還不信?!?
“以前你父親也是愛作詩的?!鄙蛴瘜林闇厝嵋恍Γ骸敖荒?,已經(jīng)不作了?!?
玖珠沒有回京前,他總會在中秋除夕灌上一壺酒,酒水未過半,一首思女詞便已經(jīng)寫好。
也許是生活圓滿的人,不再適合作詩作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