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斯塔克的人工智能足夠可靠——是說,它之前置辦的那些衣服都很充足。

費爾南多對此并無異議，穿什么對他來說區(qū)別不大，雖說斯塔克戰(zhàn)衣的戰(zhàn)斗輔助系統(tǒng)確實很實用，但是作為一個法師，過于依賴設(shè)備和禮裝不算是個好現(xiàn)象,因此費爾南多也很少頻繁地啟動這些功能。

而斯特蘭奇就更夸張了一些——自從成為法師之后他就一直都穿著作為法師的服裝,除卻臨時被征用去醫(yī)院里做手術(shù)的那段時間以外,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在刻意地以至尊法師的裝束自居，而此時此刻竟然從房間不知道那個角落里翻出了很少見的長風衣，鄭重其事地掛在了自己房間的晾衣架處。

頂著紅發(fā)魔法師滿腦袋問號的目光,斯特蘭奇干咳了一聲：“既然是去費城……稍微做一下變裝。”

對方看上去仍未明白的迷茫表情，于是他只能進一步解釋道：“如果提前就展示出自己是魔法師的樣子的話,容易讓對方產(chǎn)生戒備和警惕?！?

噢,這個理由是可以被接受的，魔法師點了點頭以示認可：“我明白了?！?

比起要解釋“不希望告知家人自己成為了一個法師”,果然是這種說法比較容易讓這個家伙理解嗎，斯特蘭奇瞥了一眼同樣掛在衣架上的襯衫領(lǐng)帶,這些東西他確實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再碰過,就連復仇者聯(lián)盟的眾人都已經(jīng)默認了他時時刻刻都是一身法師的打扮，要么就是臨時上任換下的一身手術(shù)服。

神盾局效率奇高地給兩個人訂了機票,等到將大部分的魔術(shù)儀式前值準備做完之后，就已經(jīng)到了晚上九點。兩個隨手就能夠從傳送門里掏東西出來的家伙顯得一身輕松，連包裹都沒有。機票是第二天最早的航班，顯然是考慮了這兩個人去機場不需要多花一秒鐘的時間,但為什么“明明可以走傳送門卻一定要坐飛機”，費爾南多敏銳地沒有去細問。

第二套身份證明也很快就被送到了布里克街，也不知道神盾局到底有多少連夜加班的工作人員，效率高得不可思議——當然，也有可能這是弗瑞一開始就做好了的準備。

費爾南多·卡奧斯，二十三歲，就職于國土戰(zhàn)略防御攻擊與后勤保障局，工牌和其他的個人信息一應俱全，職級是技術(shù)顧問，和斯特蘭奇的第二道身份一樣，只是所屬的細分部門有所不同。

甚至還有高清的免冠正面照，完全是人工合成的產(chǎn)物卻足夠以假亂真，畢竟費爾南多自己都不記得什么時候被拍過成年形態(tài)的證件照。

同樣的證件和文件檔案斯特蘭奇也多了一份，史蒂芬·文森特·斯特蘭奇的名字赫然在列，就職合同里簽訂時間直接填了99年，大概是神盾局內(nèi)部數(shù)據(jù)里能夠輸出的最大數(shù)值了。

費爾南多的照片顯然是用自己被按頭上高中的那張學生證照片修改出來的，留著被社工在理發(fā)店里薅出來的板寸頭，臉倒確實是經(jīng)過人工智能圖像捕獲并修改的那張臉。費爾南多看著自己全新出爐的工牌，伸手捻了捻已經(jīng)長到腰跡的頭發(fā)，突然若有所思地開口：“史蒂芬，你會剪頭發(fā)嗎？”

斯特蘭奇感覺自己的腦袋上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等到他把魔浮斗篷當作理發(fā)圍布套在對方脖子上的時候，仍舊覺得格外不真實。

這其間，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用過目不忘的本事速讀了一本關(guān)于如何理發(fā)的入門教程，從圣殿的儲物空間里翻出了很久沒有被拿出來用過的齒形剪刀，對著巨大的立鏡陷入沉思。

這個時間外面的理發(fā)店肯定也都關(guān)門了，明天一大早的飛機就得出發(fā)，費城的情況暫且不明，不過不管什么理由……斯特蘭奇瞥了一眼正滿臉期待地端坐在鏡子前面的魔法師，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氣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獨只有這一點非常像梅林或者克勞利嗎？！長生的物種都這樣？

而且他還該死的很難拒絕對方。

無聲地長嘆了一口氣，斯特蘭奇撩起一縷紅色的頭發(fā)，開口問道：“為什么突然想起來這個？你的話，想用多少種方法用魔力來變化外形都是有辦法做到的吧？”

“本身把頭發(fā)留長是為了續(xù)存魔力，但是現(xiàn)在反正又沒有這個需要，短一點還比比較方便戰(zhàn)斗?！?

魔法師晃了晃腦袋：“而且這樣頭會比較輕?！?

這都是些什么理由??？

斯特蘭奇哭笑不得地抬起剪刀，按照記憶當中的內(nèi)容咔嚓咔嚓地剪了起來。手傷對他的日常生活帶來了不小的影響，但那大多都集中在“手寫報告非常困難”或者“筷子之類的餐具不太好用”這個層面，而一下子要上升到幫別人理發(fā)這個級別，斯特蘭奇還真的有些躊躇。

紅色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地掉在地上，一接觸到地面，這些容納著魔力的頭發(fā)就會被紐約圣殿自身的術(shù)式迅速清除，化作消散的一陣紅色煙氣。這種感覺格外新穎，讓斯特蘭奇都忍不住圍觀了一會兒，直到被剪了幾下就沒動靜的魔法師開口補充：“圣殿的防御體系不會針對我，但是混沌魔法的魔力幾乎沒什么傾向性和個人特點，所以一旦脫離我的回路被視作是外來物也是很有可能的……看夠了嗎？”

兩人的視線通過巨大的鏡子短暫地相交。

費爾南多臉上噙著笑意，大多數(shù)頭發(fā)都被發(fā)夾暫時夾住，只留下低垂的幾縷在斯特蘭奇的手里，這家伙很少露出這種直白愉快的表情，以至于讓人一看就容易走神。

咔嚓一聲，他一剪刀剪下了一大截的劉海。

費爾南多：“……”

笑容漸漸消失。

“咳，抱歉，我得道歉但是理發(fā)確實不是一個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的專長，雖然剛剛的那一下確實也低于我自己的日常水平不過那真的不是我有意的——”

緊接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盯著他的魔術(shù)師小伙伴捻住那一縷頭發(fā)，又生生把它拽回了原來的長度，頓時覺得自己過去人生中的生物學常識都得到了顛覆。

就算這家伙或許不是地球人，但是這也太夸張了吧。

大概是他自己瞳孔地震的表情實在是太過明顯，費爾南多終于忍不住開口：“用魔力生成實體又不是什么很難的東西……你要是想學這個我也可以教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沒什么?！?

咔嚓一剪刀，斯特蘭奇重新將那一縷頭發(fā)剪短成合適的長度。

不得不說，腦子好用的人干什么都不會太差，斯特蘭奇的理發(fā)水平在及格線以上。在解開了魔浮斗篷之后，費爾南多的頭發(fā)被剪成了還算妥帖的中發(fā)長度，和自己的中學生版本模樣相差不遠，都是堪堪夠到肩膀。只不過這次的理發(fā)過程斟酌的部分實在是用掉了太久，等到兩個人都有些疲倦地伸展四肢的時候，紐約市已然入夜。

“你的房間里如果缺什么東西可以去虛數(shù)空間的儲物柜里取，之后如果還有什么需要的東西可以之后再采購?！?

斯特蘭奇將幾朵顯然不屬于現(xiàn)代博物學分類的淺紫色花瓣丟進小香爐，一個響指過后，香爐婷婷裊裊地冒出沁人心脾的淡香：“助眠作用，第一晚上換住處可能會不習慣，有這個東西會讓你覺得舒服一些?！?

“我又不是什么沒換牙的小孩子?！?

魔法師夸張地聳了聳肩：“下次別用這么珍貴的藥材了，以后抽空咱們可以一起去采集一點新的，你的妖精藥草學才剛剛?cè)腴T呢，學徒?！?

這聽上去是個不錯的建議，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

我是誰？

我是一個旅行者。

捕夢網(wǎng)的運轉(zhuǎn)效果良好，成功地從對方混亂的記憶當中取走一網(wǎng)相對而有秩序一些的吉光片羽。

就像是在篆刻魔術(shù)刻印的那一次一樣，斯特蘭奇非常清楚，這是在某個夢境當中。

潛意識和夢境的魔法他所了解的并不算多，而那些“不算多”的部分里又大多集中在如何抵御夢魔以及其它夢境生物的攻擊這一層面上，因此斯特蘭奇對于如何在夢境當中挖掘更多的有效信息并不算擅長。

但這是費爾南多的夢，捕夢網(wǎng)的網(wǎng)子形成了精準地連接，鎖系著他和對方的潛意識之海。

斯特蘭奇四下張望，四周是風雪環(huán)伺的群山，他一個人行走在群山深處，身子上積攢下一層薄薄的雪花。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自從成為了一名法師開始，斯特蘭奇和雪山之間的緣分就從來沒有淡薄過。四周的山脈走向顯然不是南極的光景，從他的視角看去，這座山南麓的區(qū)域有著人類活動的痕跡。

斯特蘭奇就這樣一邊打量著周圍的光景，一邊跟隨著夢境的進程一步步下山。

時間或許可以改變?nèi)宋慕ㄖ?，但山脈的走勢很難因此而發(fā)生什么太大的變遷，等即將抵達山麓范圍的時候，斯特蘭奇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里就是過去的尼泊爾，只不過這個國家的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本身就比較低下，而他自己的歷史學得又不算精通，一時無法判斷這到底是處于什么時期。

舉目四望只能夠看到簡陋的房屋，和忙碌的人群。

作為雪山上而來的外來者，又穿著和這里的原住民明顯不同的打扮，“斯特蘭奇”的到來引得了不少人的圍觀。這里的民風往好里說是淳樸，往不好里說是未開化，只消幾個簡單的奇跡（miracle），讓渾濁的飲用水變得澄凈，讓染病的植物重歸健康，這里的人們就像是信奉諸神一般接納了他。

典型的農(nóng)耕文明，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判斷道。耕地的范圍非常有限，土地想要供養(yǎng)這么多的人生存本不容易，哪怕是赤著腳剛剛學會走路不久的孩童，也會被視作不成熟的勞動力，肩負起給田壟上忙碌的成年人送飯的責任。

從如今自己的角度上來看，對方所施展的魔術(shù)堪稱淺顯，比如把破碎的陶土罐恢復原狀，這在如今的時鐘塔已經(jīng)是給剛剛?cè)腴T末子級別的魔術(shù)師們用來當作魔力適應性訓練的課題，但在這個小村落當中，已經(jīng)足夠讓人瞠目結(jié)舌。夢境當中，斯特蘭奇頌念著靈魂剝離的口訣，在一陣魔力的波動之下脫離了主角的“主視角”，得以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繼續(xù)去觀察這段記憶。

意料之中地，這個男人的長相同樣不是費爾南多的那張臉。

對方明顯是南亞人的面龐，留著束在腦后的黑色長發(fā)，面部輪廓相較而更加溫和。在停留在村子里的這段時間里，他也同樣參與著勞作，但更多的時候，他在用自己所掌握的那些魔術(shù)來治愈病人、修復物資、講述自己游歷各處的所見所聞。

各種有趣新穎的經(jīng)歷往往能吸引很多人，哪怕太陽下山入了夜，也有人愿意圍著篝火屏住呼吸，聽他用低沉卻溫和的嗓音講述一個又一個妙趣橫生的故事，就像是中世紀的那些吟游詩人一般。

而在這些聽他講故事的人之中，有一個只有大腿那么高卻早慧得驚人的孩子，和他頗為投緣。

即便對方現(xiàn)在還處在頭發(fā)非常茂盛的年齡，隔著一層夢境和這孩子的視線相接觸的時候，斯特蘭奇還是吃了一驚——古一法師的長相哪怕縮水了很多歲他也不可能認不出來，在這一瞬間，斯特蘭奇一下子就辨識出了這個夢境的時間段到底來自于什么時段。

這是距今大概五六百年前的，卡瑪泰姬原址。

之所以引人注目其實大概也有長相上的原因，古一帶著明顯的凱爾特人面部特征，在這片大多數(shù)都是雅利安人和廓爾喀人的地方，這個有著凱爾特血統(tǒng)混居的小村落本身就足夠醒目[1]，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這是過去的古一”這點讓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