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寧硯眸光微斂,“啊,跟傅夫吵架了。”
“傅夫?哪個傅夫?”蘇嘉觀察著傅寧硯的表情,而后者神情淡漠,眉宇間幾分淡淡的不悅。
她便立即想到之前和傅寧墨的對話,脫口而出:“媽媽?”
傅寧硯默默吃著菠蘿不說話。
蘇嘉一時有些尷尬,后悔自己失。稱呼自己媽媽為“傅夫”,又和傅煌針鋒相對,傅寧硯和家的關(guān)系,實有些不同尋常。她有幾分好奇,但明白這些事傅寧硯必然諱莫如深。
出乎意料的是,傅寧硯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修長的手指,突然淡淡開口:“從血緣上而,她的確是母親?!?
蘇嘉垂著目光,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三十年前的美院學(xué)生,以一己之力當(dāng)上如今的傅家主母。這個女,用任何描述一個鐵石心腸的詞語形容她都不為過。”傅寧硯聲音淡漠,帶著幾分諷刺,“為了鞏固她的地位,維護(hù)和父親的婚姻,她可以犧牲任何?!?
蘇嘉抬頭看著傅寧硯,他目光非常冷靜,似乎淬過冰雪一般,沒有分毫感情。蘇嘉微妙覺得……此時此刻他心里肯定不像表面這般冷酷,然后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時,已經(jīng)喃喃出聲:“也包括嗎?”
霎時間好似夜色下狂怒的海浪沖上嶙峋礁石一般,傅寧硯目光微微一震。然而只是一剎,他突然緩緩勾一個笑容,“當(dāng)然,也包括。除了‘傅煌夫’這個身份,其他對她而都沒有意義?!彼眢w往后靠去,聲音輕緩下來,“猜猜看,是哪里出生的?”
蘇嘉不敢回答,傅寧硯此刻的狀態(tài)讓她有幾分害怕。她直覺告訴自己應(yīng)當(dāng)阻止他往下說,然而卻又好似受到蠱惑一般想要繼續(xù)聽。
傅寧硯閉起眼睛,唇畔依然留著一抹笑意,聲音冷靜木然便如機(jī)械:“崇城美術(shù)學(xué)院女生宿舍的廁所?!?
蘇嘉身體頓時一震,一時之間所有的表情都僵臉上。
傅寧硯自顧自地往下說:“當(dāng)時外公和她斷絕關(guān)系,整個妊娠期間她的唯一經(jīng)濟(jì)來源就是賣畫賺來的一點(diǎn)錢。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被學(xué)校開除,沒有跟其他同學(xué)一起實習(xí),一個住宿舍里……”
他聲音清越悅耳,但語氣漠然好似此事與他毫不相關(guān),他只是轉(zhuǎn)述一個獵奇的故事。
“三……”蘇嘉伸手握住傅寧硯的手,聲音帶著幾分輕顫,想要阻止他,然而卻好像失語一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燈光下他依然眉目深秀輪廓分明,只是臉上仿佛罩了一層面具,始終沒有褪去的一絲笑意就掛他的唇角。
“她自己剪了臍帶,十天之后,抱著孩子去公司門口攔傅煌的車?!?
他不說抱著“”,而是說抱著“孩子”。
蘇嘉便覺自己的心臟被惡意地攥住了,一時呼吸一滯,她忍不住將傅寧硯的手握得更緊。
“這樣一個目的明確的女,沒有任何事還能阻止她。至于后面的勾心斗角,應(yīng)該可以想到?!?
說到此處,傅寧硯突然睜開眼睛,偏過頭看著表情僵滯蘇嘉,目光淡漠,卻依然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如何,是不是非常惡俗的……”
話音戛然而止——蘇嘉突然伸手將他緊緊抱住。
極其溫柔而有力的擁抱,呼吸之間是她發(fā)絲上清淺的幽香。身體的溫度貼合相融,隨之心跳也如和弦一般趨于一致。從未有一刻,他如此鮮明地感受到了蘇嘉的存——她仿佛溫?zé)岬暮K话?,頃刻間將他從冰冷的絕底之下拯救出來。
哦,他的蘇嘉。
片刻后,他突然感覺蘇嘉伸手將他的背輕輕地拍了拍,輕柔中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他頓時忍俊不禁,微微掙開蘇嘉的手臂,含笑看她:“是安慰小貓小狗嗎?”
蘇嘉輕輕咬了咬唇,窘迫地說:“對不起……只是……”
傅寧硯忍不住將她揉進(jìn)懷里,親吻她的發(fā)頂,“謝謝,很管用?!?
蘇嘉卻尷尬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會沖動地去抱傅寧硯。她應(yīng)該巴不得看到他的慘狀才是,然而看著傅寧硯用漠然的語氣講著這樣讓她覺得難受的事實,她莫名覺得自己無法置身事外。
彼時的傅寧硯好似陷入到一個奇異的狀態(tài),自說自話像是自虐一般。雖然他嘴角始終帶著笑意,但指尖的冰冷卻一直抵達(dá)至她的心里,讓她忍不住戰(zhàn)栗。
多認(rèn)識傅寧硯一天,她的心情就越復(fù)雜。無法將其簡單劃分為恨或者愛,甚至她無法第一時間找到與他相處時的正確立場。
片刻后,蘇嘉從傅寧硯懷里鉆出來,像是逃離一般,“去洗澡?!?
傅寧硯看著她幾分倉促的身影,忍不住輕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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