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蘇嘉有種狼狽被撞破的尷尬,她捋了捋頭發(fā),笑得幾分干澀:“杜教授,好巧?!?
杜巖歌指了指山頂,“上面有天文觀測站,我過來辦點(diǎn)事?!彼麑⑻K嘉上下打量一番,“蘇老師你都淋濕了,要不上車我送你回去?”
蘇嘉并不愿意自己的最困窘的時候被人看到,從小到大她只有面對傅寧硯時才最難堪,但因?yàn)榱私飧祵幊幨窃鯓拥娜?,所以她反而無所忌憚,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然而這并不意味自己這“破罐子”還得摔給無關(guān)的人看。
但眼下她已經(jīng)顧不得太多,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她渾身不舒服的地方。她便扯開一個笑,“那麻煩杜教授了,將我送到山腳下就可以了?!?
許是怕蘇嘉覺得冷,杜巖歌體貼地開了暖氣。
蘇嘉身體暖和起來,衣服那種濕重的難受之感反而更加明顯。
杜巖歌一邊開著車一邊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蘇嘉,之前她上車時他便注意到她動作有幾分別扭,“恕我冒昧,蘇老師你腳受傷了嗎?”
蘇嘉尷尬一笑,“一點(diǎn)小傷。”
“蘇老師男朋友……”
“他在工作?!碧K嘉雙手環(huán)抱著手臂,目光看向窗外,明顯的抗拒交談的姿態(tài)。
杜巖歌知情識趣,微微笑了笑,便不再多談。
十五分鐘后,車子到了山腳下,杜巖歌將車停在路邊,“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蘇嘉打開車門,“不用,麻煩您了?!?
然而剛一探出頭,蘇嘉就看見后面不緊不慢地跟著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她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立即坐回車?yán)镪P(guān)上車門,緊張問道:“杜教授,后面那輛車跟在后面多久了?”
“你上車之后不久就出現(xiàn)了,”杜巖歌見蘇嘉神色有異,忙關(guān)切問道:“蘇老師,怎么了?”
蘇嘉深深吸一口氣,閉眼請求:“麻煩你了,杜教授,把車開去崇城大學(xué)吧,我去找懿行?!?
杜巖歌心中疑惑,盯著后視鏡看了片刻,還是照做。
車子一直開到生科院實(shí)驗(yàn)樓樓下,蘇嘉假裝打了一個電話,片刻后為難說道:“杜教授,懿行的電話沒有人接,能不能麻煩您上去幫我看看他在不在實(shí)驗(yàn)室?!?
她來崇城大學(xué)自然不是為了找蘇懿行——她這幅模樣完全百口莫辯——而是為了甩開法拉利的跟蹤,所幸車子進(jìn)了校園,趙姍姍就沒再跟過來了。她見杜巖歌進(jìn)了實(shí)驗(yàn)室,立即飛快下車離開,也不論方向,只一徑地往前走著。
此時已是下午四點(diǎn)多,雨小了些,天色卻依然陰沉。蘇嘉漫無目,很快就到了一棟教學(xué)樓前。剛剛逢上下課,大批的學(xué)生從樓里涌了出來。
都是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她站在一旁尤其顯得突兀,便默默退到近旁的香樟樹下,避開了人群。十多分鐘后,人都走得差不多,蘇嘉拉住一個男生問大門方向,卻聽見身后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蘇小姐?”
蘇嘉回頭,金色細(xì)邊眼鏡,面容清雋氣質(zhì)儒雅,穿剪裁合身款式簡單的襯衫和西褲,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卻是傅家大少傅寧墨。
傅寧墨走到她跟前,“蘇小姐怎么……來崇城大學(xué)了?”他中間微妙停頓的瞬間便在觀察蘇嘉。
“我……”蘇嘉低頭看了看腳上已不成樣子的拖鞋,“一難盡。”
——
校醫(yī)務(wù)室里只有一個人在值班,淡淡地瞥了一眼蘇嘉的傷勢之后,就丟了一管燙傷膏,繼續(xù)玩掃雷去了。
傅寧墨領(lǐng)著她去沖了沖腳,然后扶著她在走廊座椅上坐下。
“蘇小姐穿多大的鞋子?”
“37碼?!?
傅寧墨點(diǎn)頭,“稍等?!?
蘇嘉將燙傷膏抹在腳背上,清清涼涼的膏體讓那種鈍痛稍微緩解了幾分。抹完之后,她就將腳擱在椅子上,抱膝仰頭看著走廊里的日光燈管。
有幾分陳舊的白色,皮膚和頭發(fā)的顏色被照得略微失真。
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她不愿意接受杜巖歌的幫助,不愿意見到蘇懿行,卻可以坦然面對傅家的人。
沒過多久傅寧墨就回來了,手里提著一雙平底鞋和一只紙袋,“都是我女朋友的,鞋子她開車的時候穿過一兩次,衣服是全新的,若你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