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時高時低,有規(guī)律的伴奏中,季君恒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窗外一片大亮,他還奇怪安修為什么沒喊他吃早飯,趴在窗上一看,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地上,樹枝上和遠處的山上都已經(jīng)白了。
難得這么安靜,季君恒看看時間還早,裹裹被子,打算繼續(xù)睡個回籠覺,隱約中,聽到隔壁門響,之后好像有人出去又進來,他也沒太在意,一晚上沒怎么睡著,再次醒來,已經(jīng)快中午了,要緊事是沒有,但是肚子餓了,他穿戴整齊推開房門出來的時候,隔壁的房間里陳安修也剛剛起來,眼有點腫,頭發(fā)亂糟糟的,走路也不像往常那么平穩(wěn),一看就是被人兇殘地蹂躪了一整晚的效果。
陳安修被他頂?shù)匕l(fā)毛,“大早上的,你犯什么神經(jīng)?”他這一開口,有一件事,還真被季君恒猜對了,喊了一晚上,嗓子啞了。
季君恒點點左手腕的手表,“還有四十分鐘,就是北京時間十二點整了,你確定現(xiàn)在還是早上?”
陳安修懊惱地罵了一句什么,季君恒沒聽清楚,那破鑼嗓子此刻說話,想讓人聽清楚也不是件容易事。
“午飯咱去哪里吃?”季君恒再次摸摸肚子。
“待會去小飯館一起吃?!?
陳安修簡單地洗漱一下,昨晚那一鬧,連孩子都忘記去看了,他去陸江遠的房間,噸噸和小舅跟著章時年的車下山去了,冒冒也被陳媽媽抱走了,屋里只剩下陸江遠還有他的兩個侄子在說話。
陸亞亞還是那副溫文和氣的樣子,陸展展態(tài)度好像有些變化,那么復(fù)雜糾結(jié)的眼神,他沒欠過這人錢吧,收的住宿費雖然昂貴點,但那也是自愿的不是嗎?沒道理睡了兩晚上了才來后悔。
他決定忽略這討債的眼神,因為錢到他手里,他是不準備交出去的,“陸叔,你們的午飯要在哪里吃?想在這里的話,我就打電話讓人送過來?!?
“剛才聽你在院子里說要去小飯館吃,我們也一起?!?
“那行,你們穿暖和點,外面冷,待會咱們一起過去?!?
午后的雪越下越大,衛(wèi)林他們本來打算出去的,但遇上這大雪,又不熟悉路況,他們只能打消了外出的年頭,窩在小飯館里打牌消磨時間。
陳安修則被陸江遠拉著下象棋,棋類中,除了軍棋和跳棋,他就只會這個,這個還是跟著他爸爸學(xué)的,學(xué)藝不精,只會點皮毛,勉強知道怎么走而已。
陸江遠下足了耐心指導(dǎo)他,一邊走,一邊給他解說。
陳安修趁著他解說的時候,偷偷把靠近的手邊的馬向右移動一格,下一步正好可以吃掉陸江遠的炮。
陸展展在旁邊看地清清楚楚,陳安修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作弊了,真是棋品如人品,“三叔,他……”
陸江遠頭也沒抬說,“展展,觀棋不語?!?
“可是……”他實在看不慣陳安修這做派,下個棋而已,還小動作這么一堆,這人怎么會是他們陸家的人,一點門面都撐不起來。
陸亞亞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他繼續(xù)說話,展展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三叔能看不出來嗎?之所以沒作聲,明顯是吃陳安修這一套,樂在其中。他還沒見過三叔對家里的哪個小輩這么包容親近過。憑心說,小叔和家里的關(guān)系雖然算不上其樂融融,但也算是和和睦睦,對他們這些小輩更是不錯,舉凡成年,生日,中秋春節(jié)這類大點的節(jié)日,都會受到三叔送的貴重禮物,但三叔卻極少有空和他們坐下來面對面的談?wù)勗挘卣撌沁@種指導(dǎo)下棋,一起看書之類的充滿親情的小活動,可是陳安修做到了,他可以在三叔面前這么肆無忌憚,也可以讓三叔這么放下心防。
為什么陳安修可以做到呢,他們才是他的子侄不是嗎?小時候?qū)θ宓挠∠蟛簧盍耍孟褚恢焙苊?,也很少回家,直到他十歲那年,爺爺生了一場大病,從那之后身體就一直不是太好,三叔回家的次數(shù)才多了起來。他對每個孩子都一視同仁,沒有多少偏重,連買的禮物每次都一樣,如果說有點不一樣,那也就只有婷婷了,她是家里這一輩中唯一的女孩子,從小家里人就對她頗為寵愛。即使這樣,婷婷在三叔面前,也是以乖巧居多,很少耍性子和小脾氣,因為他們都知道,三叔都沒這個耐心和時間,可是陳安修又為什么能成為這個例外呢?
“?。课业南缶瓦@么被吃了?主要是我這里沒看清楚?!标惏残藿o自己找個借口,他作弊歸作弊,他有一點好,就是不會悔棋,被人吃,也敢認。
“我讓你兩步?!?
陳安修笑嘻嘻地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狈凑@人沒臉沒皮慣了,一點也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好。
陸展展直接看不下去了,找個借口出去,陸亞亞和陸江遠打聲招呼,也跟著出去了。
兩兄弟在雪地里走了會,陸展展終于忍不住說,“三哥,我真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昨晚問過,展展卻說沒想好,怎么也不肯說。
陸展展咬咬牙,和盤托出,“我想不明白,陳安修怎么可能是三叔的兒子?”
陸亞亞臉色大變,“你說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陸展展將他昨晚的聽到的全部對話轉(zhuǎn)述給他聽,最后總結(jié)說,“不知道林長寧怎么給三叔灌地**湯,三叔看起來是堅信陳安修是他兒子,還要將鴻遠的一部分股份留給他。我怎么就覺得這件事這么蹊蹺呢?”
陸亞亞沉默,如果陳安修真是三叔的兒子,倒是可以解釋三叔的這一系列不平常的舉動了。可他真的是三叔的兒子嗎?不,現(xiàn)在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叔已經(jīng)認定了這件事。
“就算是真的,我就不相信三叔會為了這么一個私生子,不顧全家人的反對,執(zhí)意將鴻遠留給他。”
“亂說什么,展展,如果陳安修真是三叔的兒子,他當(dāng)然有資格繼承鴻遠,鴻遠是三叔一手創(chuàng)辦的?!?
因為大雪的原因,飛機無法起飛,高速公路也封了,衛(wèi)林和陸亞亞他們被迫在山上多留了幾天。
“噸噸,雪地里路滑,還是待會你爺爺回來,送你們過去吧?!钡昀镞€有客人,陳媽媽這會也走不開,噸噸吃完飯想帶著冒冒回去。
“沒事,奶奶,我提得動冒冒?!泵懊吧砩瞎锰?,噸噸雙手環(huán)不過來,陳媽媽每次就把冒冒放在一個大的手提籃里,讓噸噸提著他過去。路上晃晃悠悠的,冒冒躺在里面也高興。
“那你路上小心點,別摔著他?!标悑寢屜胂脒@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放心地把冒冒放進手提籃里,又在上面加了層毯子。
噸噸一使勁,把胖胖的冒冒提起來,搖搖晃晃地出門去了,陳媽媽目送著他們拐過彎去,馬上就到小飯館門口了,才回屋。
噸噸回頭看陳媽媽進屋了,在路邊停了停,他的胳膊有點累,“章冒冒,你怎么又胖了,給你頭上插根草,把你賣了吧,最多就賣十塊錢?!?
手提籃里傳來冒冒的笑聲,噸噸蹲下,將毯子的一角,掀地更大點,“你這么胖,論斤稱,可能會賣錢多點。”
陳安修這天和人上山逮兔子了,這個時候兔子都凍啥了,一逮一個著,光他就分了五只,他剛提著兔子轉(zhuǎn)過彎來,就聽到一聲劇烈的剎車聲,聽聲音離著小飯館不遠,緊接著就是嬰兒的啼哭聲,是冒冒,他拔腿就往那里跑。
一輛白色的車子已經(jīng)停下了,在車頭不遠處,噸噸跌到在地,冒冒也被從手提籃里摔出來了,臉朝下趴在雪地上哇哇大哭,噸噸爬過去把他緊緊摟在懷里。
“噸噸,冒冒,你們沒事嗎?”陳安修飛快地跑過去把人兩個孩子抱住。
噸噸嚇得臉色慘白,牙齒一直在打哆嗦,冒冒沾了一臉的雪沫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而坐在車上的人始終沒下來。
陳安修抱著冒冒,又背起噸噸,車上的那個人這時才打開車門,是陸展展。
作者有話要說:喜歡夜里寫文,真是一種無法治愈的病啊。明天絕對不這樣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