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迸徵兆∷氖滞?,扶著他往長長的城墻臺(tái)階上走去。
大庸城的城墻已建成有數(shù)百年,看盡了每朝每代的興衰,它永遠(yuǎn)矗立在這里,安靜地經(jīng)歷風(fēng)霜,更迭,戰(zhàn)火,新君……它永遠(yuǎn)靜靜地看著滿城煙火,日升月落。
“阿琰,在這兒看看?!崩钅姐酵O履_步,轉(zhuǎn)頭看向了大庸城內(nèi),溫柔地說道:“那是長京街,那邊是燈籠街,還有那邊是西坊市。我第一次偷溜出宮,就是被你帶出來的。你給我穿上你的衣裳,讓我跟著你的侍從走。等我出來了,你才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你帶我去西坊市看雜耍,還偷拿人家猴子的桃兒。我說,猴子多可憐啊,被人拴著還得賣藝,好容易掙個(gè)桃吃,你還把桃兒給偷了。你折返回去,把猴兒也順回來了,連夜拉著我一起,把猴放進(jìn)了御花園,說讓它在御花園里當(dāng)大王。”
“那時(shí)我才五歲,你記得可真清。”裴琰想了好一會(huì),這才看向了李慕憬。
“我虛長你兩歲,又是頭一回干這么出格刺激的事,當(dāng)然記得清。那只猴兒,我一直好好喂著,直到它壽終正寢?!崩钅姐秸f著,又咳了起來。
“水!”裴琰立刻朝侍從伸出手。
侍從趕緊捧上了水囊。
裴琰親手打開水囊塞子,遞給了李慕憬。李慕憬喝了兩口,咳嗽才緩下來。蘇禾看著他,只覺得難過。他身體若是好點(diǎn),那該多好。明明這么好的人,偏沒有好身體。
“你要記得我的話,若是我不好了,這天下重?fù)?dān),你不可以推掉。百姓不易,不能落入豺狼之手,被他們糟踐欺凌。”李慕憬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輕聲說道。
裴琰沒出聲。他看著李慕憬,心里明白血脈一事對他打擊有多大。若父親身份不正,他這太子位也是偷來的。皇帝欠下的血債,同樣壓得他這個(gè)做兒子的寢食難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慕憬也不適合當(dāng)皇帝,他太善良太溫柔了。為帝君者,當(dāng)六親不認(rèn),心狠無情。
“還有,葉家軍回京,第一個(gè)要對付的就是你,清君側(cè),先清你。”李慕憬又道:“要提前想好對策?!?
“葉將軍為何要淌這趟渾水?”蘇禾問。
“他們應(yīng)該是記恨裴琰。”李慕憬說道。
葉家軍打仗很硬,人品太爛!蘇禾想著葉家父子,不禁一陣反感。
“魏長淵和齊霽風(fēng)都是棋子,他們被拋出來,攪渾了水,還引著你我把當(dāng)年的事查了出來。一旦魏長淵也起兵,那這戰(zhàn)火就徹底點(diǎn)起來了。你瞧瞧,咱們這大庸城……”李慕憬停下腳步,面色悲傷地看向眼前被燈火籠罩的京城,小聲說道:“我們大庸城多美啊。春有鮮桃,夏有荷,秋帶滿山清菊,冬季梅開遍野。百姓不說是富貴,但都安穩(wěn)度日?!?
“我記得你當(dāng)年說過,以后你登基,不僅讓大庸城的百姓過這樣的日子,還要讓全大庸國的百姓,也過這樣的日子?!迸徵粗鴿M城燈火,沉聲說道。
“天下太平,怎么這么難呢?”李慕憬一向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現(xiàn)出了幾分迷茫。
蘇禾看著他,心中更是不忍。若天下貴族都如李慕憬一樣,那自然會(huì)世世代代永享太平??上У氖牵袼@樣的貴族太少、太少、太少了!她恨不得把那些貴族全抓來,讓他們跪在李慕憬面前,好好看看,何為仁君!
“慕憬,不要說喪氣話。”裴琰轉(zhuǎn)頭看向他,沉聲道:“活一天,便要為此而奮戰(zhàn)一天!你我就站在這兒,看這天下,到底還能如何變!”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