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拿起簡牘翻看起來,皺眉道,“上面所寫都是真的?”
秦亮道:“絕無構(gòu)陷,全都有人證。另外昨夜的事,尹模去永寧宮劫宮婦,彼時擅作主張、想逢迎大將軍。仆隨便一問,卻說是大將軍下的令。”
曹爽摔下簡牘,說道:“放肆!”
秦亮忙道:“這個人的名聲已經(jīng)壞透了,干的事不堪入目。不僅想脅迫強|奸丑侯之女,得罪士族同僚,還在鄉(xiāng)間肆意妄為。民婦生得俏一些,出嫁第一天洞房,就被他奸了,還強迫人吃糞,逼出了人命。他干過的事、不止是簡牘上所記,簡直是罄竹難書。”
說到這里,秦亮沉聲道:“以前是陛下縱容校事,陛下是不會犯錯的圣人,所以錯的必定是校事;但世人可不會認為,大將軍一定不會犯錯。”
曹爽雖有惱怒之色,但沒有馬上露出殺氣。尹模畢竟是他的人,何況尹模干的一些事、估計真的是得了曹爽的授意。
秦亮便換了一個法子說道:“漢景帝只為了平息眾怒,連自己的老師晁錯也腰斬了。如今尹模已惹眾怒,朝野、鄉(xiāng)間怨聲載道,全是他肆意妄為。其咎由自取,卻非為誰背負罪名,大伙都明白,絕不會怪大將軍無情?!?
他稍作停頓,又提醒道,“做有些事,校事府用不上了,尹模也不好用,大將軍須得重新收集人手?!?
曹爽想了想道:“仲明且回去等著,我再想想(找人商量)?!?
“喏?!鼻亓涟莸?,直起身后又道,“對了,尹模打
著為大將軍搜尋美婦的名義,送進府十個人、得逼|死五個。最美的婦人,多半他倒先嘗了。”
曹爽聽到這里,頓時怒氣涌上了臉上的肉,肥肉也變紅了。
“仆告退?!鼻亓梁笸肆藥撞?,看向一旁的令狐愚,兩人對視了一眼。接著秦亮便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該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
秦亮走出房間、走過一道門樓,來到他熟悉的前廳庭院回廊,仰頭呼出一口氣。但可能是天上云層太低的緣故,他總覺得好像有點悶,便伸手拉扯了一下深衣上的交領(lǐng)。
時間還早,秦亮一路回到校事府,正好碰見尹模也在。上午卻沒見到這個人,反正尹模從來不聽秦亮的、做事也不打招呼。
尹模竟然主動上前揖拜,問道:“府君早上去廷尉府了?”
秦亮一邊腹誹、我去哪還要給手下打招呼?一邊給尹模說了句實話:“昨夜的事,不會鬧到廷尉府。尹典校的事,終究還是要看大將軍的意思?!?
尹模頓時舒出一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絲笑意,又問道:“大將軍召見了府君?”
秦亮點了點頭,說道:“對了,隱校事說要去買點熟|肉和酒,欲請尹典校喝兩杯。我也來,尹典校賞臉否?不過喝酒最好等要下值的時辰?!?
尹模道:“府君既然開口,仆當然不會馬上拿他怎么樣?!?
“甚好。”秦亮點頭向臺階上走去。
秦亮回到前廳,隱慈立刻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秦亮走進了側(cè)面的署房,但沒有關(guān)門,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湊到隱慈耳邊悄悄道:“汝與王康、饒大山先去準備點東西,不要聲張。晚些時候,待我下令,我們就一起把尹模拿下!”
隱慈低聲道:“仆有一些過命的弟兄……”
秦亮搖頭悄悄說道:“做事不一定是人越多越好。有時候反而越少越好,萬勿告訴別的任何人?!?
隱慈彎腰道:“喏?!?
秦亮說罷走到了前廳,到上位跪坐下來看簡牘。這個姿勢確實不怎么舒服,不過習慣了還好,下面有墊子、墊子上有席子。
能做的準備已經(jīng)做好,秦亮也盡力去勸說了曹爽,但曹爽會不會同意、真還不能確定,只是感覺機會還是不小。秦亮正在尋思,如果曹爽不答復(fù),要不要直接干掉尹模?反正大將軍府那邊、招呼已經(jīng)打過。秦亮正在評估和權(quán)衡兩種選擇的后果。
不知過了多久,秦亮放下沒怎么看進去的簡牘,踱步來到了門外,站在臺基欄桿旁邊,一邊看天、一邊注意門樓的那邊。
洛陽這個季節(jié)經(jīng)常有風,但今天一點風都沒有,庭院里的樹梢一動不動,看起來好像死氣沉沉的。
他站了一會兒,便又回到了前廳,看見隱慈,便道:“卿找個人,去買些酒肉回來罷,買香味大的東西。”
隱慈有點不解,但這種小事他也沒問,便應(yīng)了一聲出去。
秦亮重新回到上位,在席上跪坐下來,他向后甩了一下寬袖收口的袖子,然后暗自深吸一口氣,重新雙手拿起了簡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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