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衍是被付媛的敲門聲吵醒的。
付媛似乎在門外說了什么,抱著他的人應(yīng)了聲,輕手輕腳放開他,從床上起來。
朦朧中,段嘉衍聽見路星辭去開了門。
路星辭和付媛說話的聲音很小,段嘉衍模模糊糊只聽見路星辭說了句他沒事。
意識到那句話指的是自己,段嘉衍嗅著空氣中的信息素,從睡夢中乍然醒來的不適被一點點安撫。
昨夜皮膚上的疼痛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揉了揉眼睛,在枕頭上懶懶地蹭了一下。
有陰影落在他臉上,感覺到溫?zé)岬闹父鼓﹃^他眼下的皮膚,段嘉衍睜開眼睛。
“幾點了?”他話里還帶著倦意。
“十點半。”路星辭的聲音很清醒,想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醒了一會兒:“睡醒了沒?”
段嘉衍點點頭。
他想起昨晚那一大堆事情,不好意思再在床上賴下去。他翻身起了床,把腳伸進(jìn)拖鞋時想起了什么:“你帶洗漱的東西了嗎?”
“阿姨昨晚幫我找了一套?!?
段嘉衍應(yīng)了聲。
他踩著毛茸茸的拖鞋,拖著步子去洗漱。
因為起得晚,付媛讓他們先吃點東西墊墊,然后再回寧城。
付媛看段嘉衍坐著吃東西,眼下還有淺淺的青色。
他膚色白,一旦熬夜,黑眼圈就有些明顯。
想起昨晚敲了段嘉衍的房門幾次他都沒回應(yīng),她最后推開門時,竟然看見他臉色蒼白地倒在床上。付媛當(dāng)時頭腦空白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后,才連忙去打急救電話。
醫(yī)生一看段嘉衍肌膚上的紅痕就說是因為應(yīng)激癥,而且他的應(yīng)激癥應(yīng)該有很長時間了。
海城的醫(yī)院不好找隔離室,她正聯(lián)系朋友幫忙,有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
電話那邊是個男生,對方說是段嘉衍的同學(xué),還向她解釋了為什么這么長時間段嘉衍的應(yīng)激癥都被安撫得很好。
因為他一直在依靠那個男生的信息素。
見面的時候,路星辭給了她一份南山醫(yī)院的匹配度報告。醫(yī)生看過后,確定他的信息素能緩解段嘉衍的病況,甚至比隔離室還要有效。
在醫(yī)生的建議下,他們帶段嘉衍回了家,由路星辭陪著他過了一晚上。
付媛看著他倆坐在一起吃早餐。段嘉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拍了一下路星辭的手臂,示意后者把裝橙汁的玻璃壺遞給他。
路星辭被這么拍了一下,拿過段嘉衍的杯子,直接替他倒好了橙汁。
付媛將他倆的互動落在眼里,心中的擔(dān)憂稍許緩和。
她昨晚一聽路星辭的名字,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能在非工作時間把南山的醫(yī)療記錄調(diào)出來,早些時候,喬楠的判刑也由路星辭插手過……她當(dāng)時看著面前這個溫和有禮的男生,感激的同時,心里不免升起了一絲顧慮。
路家的下一任掌權(quán)人,盡管年少,也能看出日后會成長到何種地步。如果不是段嘉衍恰巧和他做了同學(xué),這樣的人物,幾乎不可能跟他們的家庭有交集。
她面前這個男生的條件太好了,人也聰明,她有些擔(dān)心段嘉衍會吃虧。
畢竟alpha一生能標(biāo)記數(shù)個omega,omega卻只能被一個alpha占有。雖然法律只允許一a一o制,但私底下,越是高門貴邸,不堪入耳的事情越是屢見不鮮。
可想到路星辭連夜從寧城趕過來,為了讓她安心,手機里還帶著電子檔的匹配度報告,她又覺得自己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她想了一夜,遲遲沒有睡著,實在是掛念段嘉衍的情況,天快亮?xí)r她走到段嘉衍的房門外,悄悄推門看了看。
兩個人睡在一起,路星辭的手臂親昵地攬著段嘉衍的肩膀,但看得出來,也只是抱了抱。
想起昨晚路星辭提議帶段嘉衍回寧城,她原本還略覺遲疑,這下心里也有了打算。
等段嘉衍吃完早餐,付媛把他單獨叫到了房間里。
她看著他還有些疲憊的神色,柔聲問:“你得了應(yīng)激癥,為什么不告訴媽媽?”
“我怕你擔(dān)心?!倍渭窝芤娝龥]有埋怨自己,放松下來時,心里也覺得愧疚:“而且當(dāng)時在南山,我和路星辭一起做了檢查,醫(yī)生說他能幫我緩解應(yīng)激癥,我就覺得暫時不用跟你說這事兒。”
“太亂來了,”付媛?lián)u頭:“你遇見的如果不是他,指不定要出什么意外。”
她說著說著,還是皺了皺眉:“不過也怪我,這半年因為工作和你弟弟……我對你太不關(guān)心了?!?
段嘉衍看見她眼里蘊著的自責(zé),連忙去拉她的手:“媽,你別這么說?!?
付媛停下話頭,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不說這些了,”她換了個話題:“說說他吧,你那個同學(xué)?!?
段嘉衍怕她不知情:“他和我是,那個?!?
他頓了頓,神情不大自然:“情侶?!?
付媛聽到這兒,不由得笑了笑:“我知道,他跟我說過?!?
這兩個人一個坦蕩得直接提出幫忙治療應(yīng)激癥,一個連承認(rèn)是情侶都要不好意思。
段嘉衍啊了一聲。
又摸了摸鼻子。盯著她看。
看他這副緊張路星辭的樣子,付媛笑著搖搖頭,握著段嘉衍的手又捏了捏。
半晌,她慢慢道:“挺好的,他有能力照顧好你,也對你很上心。”
看段嘉衍松了口氣,付媛話鋒一轉(zhuǎn)。
“但他畢竟是alpha,”付媛委婉地提醒他:“你也要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
段嘉衍穿的睡衣是襯衫式的,昨晚他睡得不規(guī)矩,領(lǐng)口散亂,一截脖頸光滑白嫩。
他自由散漫慣了,她擔(dān)心一些涉及到ao之間的事情,他也同樣不怎么注意。
“有應(yīng)激癥的omega,腺體都發(fā)育得不成熟,成年以前,不能承受太激烈的事情?!彼庥兴福骸澳阋矂e太麻煩人家。”
段嘉衍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個。
“不會,我那什么、不是,你怎么會想到這個?”段嘉衍聽見他媽跟他提這檔事,耳根一下熱了,磕磕巴巴道:“我們不會——”
“嗯,”付媛打斷他:“媽媽就是提醒你一下。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段嘉衍被刺激得說不出話來。
“去人家家里做客,要懂得禮貌?!备舵驴此t了,輕細(xì)語道:“媽媽今早出門買了些年貨,你給人家?guī)н^去。要多謝謝他媽媽,如果不是她幫忙,他昨晚也過不來?!?
“最近云深的病情穩(wěn)定了很多,等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好,我就去給他們家人道謝?!?
段嘉衍看付媛慢條斯理的,卻是已經(jīng)下了決定的模樣。
他昨晚還跟路星辭說,要是付媛知道了他的應(yīng)激癥,必然會去登門道謝。
想不到這么快,這事兒就要成真了。
等回到寧城,已經(jīng)是傍晚十分。
路家的大宅坐落在景山胡同附近,這邊是寧城最高檔的住宅區(qū)。青瓦白墻,山石草木。偌大的中式宅院在昏黃的夕陽中,有種靜謐的氣派。
從大門進(jìn)去后,經(jīng)過流水潺潺的亭臺長廊,才步入主宅院。
時間恰巧趕上晚飯,看見他們,家里的阿姨通知了一聲。姜瑤從屋子里走出來。
她見路星辭牽著段嘉衍,眼睛亮了亮,笑著上前:“我聽星辭說你喜歡吃辣菜,給你做了冷兔丁,你一會兒嘗嘗?!?
“我媽媽手藝好,但她一年進(jìn)不了幾次廚房?!甭沸寝o在旁邊接過話:“今天沾了你的光了?!?
段嘉衍聽到這兒,琥珀色的眸子彎成月牙。他道了謝:“麻煩阿姨了?!?
姜瑤應(yīng)聲點頭,而后仔細(xì)看了看段嘉衍暴露在外的皮膚,見沒什么亂七八糟的過敏痕跡,才放下心來。
“快進(jìn)來吧?!苯庍呎f邊朝前走:“這么急匆匆趕過來,挺折騰人的?!?
路星辭看段嘉衍跟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段嘉衍回頭瞅他一眼。
路星辭壓著嗓子,打趣似的:“表現(xiàn)得這么乖,怕我家里人不喜歡你啊?”
段嘉衍盯著他看了頃刻。
趁著姜瑤看不見,他抬起手肘,毫不留情地拐了路星辭一下。
一點都不見剛才那副乖乖仔好學(xué)生的樣子。
看他翻臉比翻書還快,打完扭頭就走,路星辭不由失笑,也跟了上去。
進(jìn)到室內(nèi)后,姜瑤先去了廚房,她讓路星辭帶段嘉衍去客廳休息一會兒。
繞過縷空的隔斷,整個客廳是典雅的水墨色系,紅木家具擺放錯落,有綠植加以點綴。
在客廳的角落,有位老太太正在修花。她著一身寬松的改良式唐服,儀態(tài)端正。
段嘉衍進(jìn)來時,她剛剪下一簇花枝。
看見他們,老太太將手里的修枝剪交給傭人,先是擦了把手,才笑著上前一步。
路星辭輕捏了下段嘉衍的脖頸,介紹道:“這是我奶奶?!?
段嘉衍看著面前笑容和藹的老人,像之前面對姜瑤時那樣,乖乖巧巧地同長輩打招呼:“奶奶好。”
老太太的目光從他臉上掠過,眼里的笑意深了幾分:“你好。”
她說著,又嗔怪那樣看了眼路星辭:“怪不得你上次為了他,連我生日都沒趕過來。聽你媽媽說,昨晚你直接跑去海城接人了?”
段嘉衍摸不準(zhǔn)她的意思,下意識目光微側(cè),看向路星辭。
注意到他的情緒,路星辭不動聲色牽住他的手,輕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