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彌愣了下,趕緊把衣服拉下來,“吵醒你了?”
談宴西覺得好笑,“你這大半夜,做賊呢?”
“我去把外面的窗戶關(guān)上了。衣服打濕了,換一身?!?
“敞著就敞著,管它做什么?!?
“你鋪的是實木地板吧?”
“不知道?!?
周彌看他一眼,“都泡了水,怕是要不成了?!?
“……”談宴西鮮少碰到這么接地氣的問題,心里還真去盤算著,該找誰解決。片刻,他反應(yīng)過來,瘋了吧,大半夜的不睡覺,管什么地板泡水?
談宴西笑了聲,“你幾點起床,還能睡幾個小時?還不趕緊過來睡覺?!?
“都怪你。剛才關(guān)上不就得了,害我老是惦記著。”
“……”
周彌回去床上躺下,談宴西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怎么這么涼?!?
說著,關(guān)了燈,翻身過去把她摟進(jìn)懷里。
醒在一個早不早晚不晚的時候,外頭雨聲磅礴,再度入睡有點困難。
雨勢太大,在這高樓頂上,周彌總有種心驚感,好像世界也將傾塌。
談宴西也沒睡著。
兩人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也都知道對方醒著。
微妙的氣氛,雨聲做背景音,又似在做他們的開場白。
談宴西出聲:“你買的二手書給你帶回來了,行李箱里。明天我找人給你送過去?”
“好呀?!?
“……倒是這幾本書,你看得比什么都寶貝?!?
周彌笑一笑,“它們是絕版的。這回不買,可能下回去,就已經(jīng)被其他人給買走了?!?
“你要真跟它有緣分,不會錯過的?!?
周彌卻搖搖頭:“我室友學(xué)日語的,她很喜歡一個詞,一期一會。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被用得太泛濫了,而且有的人一知半解,經(jīng)常誤用它的意思。其實它的本意是,一生一面,世當(dāng)珍惜?!?
她清靈的聲音混雜雨聲,實在是很好的催眠曲,談宴西聽得很入神。
幾分遲緩地,他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聲:“所以,那回你愿意上我的車?”
周彌沒想到還會被反將一軍,不作聲了。
談宴西忽然支起身體,撳亮了一側(cè)臺燈。
周彌瞇了瞇眼,不解地看他。
談宴西低沉的聲音里有點懶散的困頓感,“想看看你?!?
周彌怔然。
其實,一度,她以為今晚跟談宴西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原本就是峭壁邊緣行走的一段關(guān)系,時時刻刻命懸一線。
是怎么莫名其妙地把這一命續(xù)下來的,她都想不通。
這會兒燈火親暖,講無關(guān)緊要的廢話,像他們前幾天在巴黎的街頭,手臂擦過手臂,走過亮燈的櫥窗,聊天氣,聊食物,聊久遠(yuǎn)的瑣事。
怎么辦,她不得不承認(rèn),她還是貪戀。
又覺得自己所求的像個笑話,說出口,是人都會笑她荒謬――
她對談宴西做的,是最緣木求魚的事。
她竟然貪戀這樣一個空中樓閣一樣的男人身上的煙火氣。
燈光下,周彌也看著談宴西,誠然他生了過分優(yōu)越以至失去真實感的五官,可他擁抱起來,至少是溫暖的。
接吻好像是自然而然發(fā)生的事。
體溫升高,周彌身上的最后一點涼氣褪盡,談宴西那雙好看的手這會兒在她的衣服里,吻她的間隙,笑說:“我看用不著給你準(zhǔn)備睡衣了,穿我的就很好。”后一句話貼她耳邊說的,當(dāng)然,不穿更好。
周彌臉燒得一層薄紅,因為在燈下。
她還是習(xí)慣黑暗,燈光讓她變得拘謹(jǐn)。
都已在覆水而難收的邊緣了,談宴西動作卻停下來,手收回來摟著她的腰,親她微微濕潤的嘴唇,又抬了抬頭,一個吻落在她額角上。
隨后,伸臂去關(guān)滅了臺燈。
難得的,同枕共榻卻只是擁抱,什么都沒做。
外頭雨還在下,醒來怕是北城變澤國。
周彌晃神了一下,想到明早上班,路會不會淹。
就聽見談宴西問:“睡著了?”
周彌搖搖頭。
沉默時,便覺得雨聲又變大了。
寂靜昏曖的氛圍,叫人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意識已在渙散的邊緣,卻突然被談宴西沉黯的聲音喚回。
她幾乎是心臟停了一拍。
頭一回聽談宴西有這樣語氣,遠(yuǎn)得像縹緲一聲嘆息,近得又像標(biāo)點符號里都漲了潮,拖著尾音往下墜,變成雨點子,一陣澆在她心里面,叫她思緒也跟著潮濕。
――他說:“彌彌,往后別跟我吵架了。”
周彌媽媽叫周寄柔,一個看穿了現(xiàn)實,為母則剛的女人,稱呼自己女兒永遠(yuǎn)擲地鏗鏘的連名帶姓,所以周彌和宋滿都是沒有小名的。
但今晚開始,談宴西叫她“彌彌”。
周彌好像耐受不了這樣一種親昵,一面覺得奇怪和陌生,一面又被最最柔軟的情緒迎面擊中。
顧斐斐愛好聽粵語歌,跟她不一樣,她的歌單多半是edithpiaf,非常長情,非常老派。有一回跟顧斐斐在公寓里喝酒,她聽到一首歌,喜歡極了,問什么意思,顧斐斐就翻譯給她聽。
此時此刻,她是突然想到了那首歌的歌詞:
但愿我可以沒成長,完全憑直覺覓對象。
模糊地迷戀你一場,就當(dāng)風(fēng)雨下潮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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