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沒給他留路,把他所有的遮羞布都撕了,沒給他留丁點體面,把他的所有失控、貪婪、欲望都擺在空氣中。陶淮南就像一攤掛著腐肉的骨頭,被陽光一曬就燒灼著,疼得透不過氣。
陶淮南手機(jī)緊緊貼在耳朵上,一遍一遍循環(huán)著放一條音頻,他想把自己和那聲音貼得更近,想……抱他。
遲騁他們訂了第二天清早的動車票,要先坐火車到另外一個城市,再倒個車。飛機(jī)實在等不起了,雨下個沒完,再這么等下去那邊的項目真涼了。
陶淮南沒再有什么跟遲騁單獨相處的機(jī)會,網(wǎng)修好了之后他們仨一直在忙,開著視頻研究方案,視頻那邊的人一直在暴躁地發(fā)火。
凡果連連說著“明天就回明天就回”。
陶淮南來了幾次,在門口都能聽到里面的聲音,里面忙成那樣,他沒有敲門打擾。
那一宿陶淮南沒能睡著,外面一直下著雨,讓安靜房間里的人顯得更寂寥。筆趣庫
曉東起得很早,要送遲騁他們?nèi)セ疖囌?。昨天已?jīng)提前拿了車鑰匙,今天一起來就得把他們送走。
遲騁回去了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著了,陶曉東說:“我十月去北京有展?!?
“十月我可能不在北京,”遲騁被他哥搭著肩膀,笑著說,“要出去兩個月。”
“那我不管,反正過年你得回家?!碧諘詵|把他東西放進(jìn)后備箱,跟他說,“你不回家我就鬧了?!?
遲騁坐進(jìn)副駕,沒說話,只是笑著。
夏天亮得早,五點的時間,外面已經(jīng)很亮了??諝饫飵е汕鍥?,很舒服的溫度。凡果還沒太睡醒,昨晚他們兩點多才睡,這會兒一上車就閉著眼睛要睡著了。
盲杖敲在臺階上,“梆梆”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響起來,有人從樓里出來,下了臺階朝他們這邊走。走得有點著急,聽見車打火了喊了聲“曉東”。
隔著車窗聽不見盲杖敲在地面的聲,也聽不見他喊“曉東”。
陶淮南從兜里摸著手機(jī),給哥打電話。
電話還沒通,遲騁說“等會兒”。
“怎么了?”陶曉東問。
遲騁下巴朝那邊抬了抬,陶曉東看見他弟正邊打電話邊朝這邊走。電話這才響了,陶曉東接起來,聽見陶淮南說:“等我下,你先別開!”
孩子走得直喘,陶曉東說:“不開,你慢點兒啊,不著急?!?
陶淮南跑著過來,走到車邊上,陶曉東問他:“咋了???”
“我想跟小哥說話,”陶淮南還是有點喘,“小哥你能先下來嗎?”
陶曉東看了眼遲騁,遲騁開門下了車。
陶淮南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幾步,眼見著要撞著旁邊的車,遲騁握著他胳膊肘往前帶了一把。
陶淮南跟著他的方向又挪了挪。
這個時間的停車場曠得很,太靜了。陶淮南氣還沒喘勻,他們站在兩輛客車的中間,這簡直是個絕妙的說悄悄話的地點。
“我睡著了……”他深吸了口氣,調(diào)整呼吸,對著面前遲騁的方向說,“我昨晚一直等一直等,天亮了竟然睡過去了,差點就來不及送送你?!?
遲騁看著他,說“嗯”。
陶淮南呼吸不穩(wěn)也并不全是剛才跑的,他其實也有點兒緊張。
“小哥我想問個問題……”陶淮南又往前一步,抬著臉,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在遲騁面前問,“你有……你現(xiàn)在有談……戀愛么?”
遲騁輕挑了挑眉,垂眼看著他。
陶淮南等著他,睫毛顫動的幅度表達(dá)著他的慌。
“對……象,”這些話陶淮南說得太艱難了,他幾乎是貼著遲騁,用氣音問著,“現(xiàn)在有沒有?”
遲騁還是不說話,只用視線掃著他的臉。
陶淮南一宿沒怎么睡,這會兒臉色看著有點憔悴,眉眼間卻挺精神。
“問這干什么?!边t騁看著他說。
“你說的話我聽了,這幾天我都在想這個?!碧栈茨暇o攥著盲杖,一句句說著,“我確實……板不住我自己,我可能……在你面前當(dāng)不了一個本分的弟弟?!?
遲騁的眉漸漸擰了起來。
“所以?”
“所以你現(xiàn)在談戀愛了嗎?”陶淮南又堅持著問了一次。
遲騁不想答他的問題,沉默著不出聲。他不出聲就已經(jīng)是回答了,陶淮南長長地吐出口氣,聲線有點抖:“你要是沒談……”
“我談沒談跟你都沒關(guān)系,陶淮南?!边t騁打斷了他的話,慢慢道,“你是我弟,我才原諒你。你要不是我弟,我跟你更說不著這個?!?
陶淮南閉了下眼睛,攥著盲杖的手不自覺地一顫。
他沒管遲騁說什么,把他的話堅持著說完:“你……不用原諒我?!?
遲騁看了他幾秒,開口問:“你是認(rèn)了我跟你接著掰?”
“是,我認(rèn)了?!碧栈茨宵c頭說,“我本來也沒想讓你原諒我?!?
他這句話說完,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那我就看不懂你了?!逼讨筮t騁說,“這幾年我當(dāng)咱們之間有默契,不用我再跟你強(qiáng)調(diào)我說過的話?!?
陶淮南本來就做足了準(zhǔn)備才說的這番話,因此不管遲騁現(xiàn)在說什么他都聽得進(jìn)去。
“現(xiàn)在寧可不當(dāng)我弟,也不要我這原諒,我挺不明白?!边t騁摸了摸嘴唇上因為干裂被他咬破的皮,接著說,“我要沒意會錯,你是心里還有別的?”
陶淮南沒抬頭,遲騁微微俯下身,沒傷的那只手拄著腿,離近了看陶淮南的臉。
“你……”遲騁輕聲問他,“還愛我???”
陶淮南知道遲騁就在他眼前,他睜著眼去看,卻還是看不清。
“我——”
“我要不起?!碧栈茨蟿傄粡堊欤挶贿t騁截斷了,他站直了身,說,“你自己說的不用原諒,那以后咱們就還這樣,聽你的?!?
遲騁說完轉(zhuǎn)身走了,車門“砰”的一聲合上,陶淮南站在原地,過了很久后才輕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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