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雄將軍!”
有文臣怒斥:“你在教大王做事?!”
那名為魯雄的武將罵道:“末將對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只是此事著實(shí)蹊蹺,須得問明查清!”
“魯雄將軍,”那大宰嘆道,“此前大王彌留之際,命我等打開枕邊密匣,從其中拿出了這道旨意。
此事,六卿之中有五位曾見,兩位王叔也親眼所見?!?
文臣之首的比干緩緩點(diǎn)頭,大臣陣列側(cè)旁、本身沒什么具體職位的胥余,也是慢慢點(diǎn)頭。
眾武將大多皺眉有所不解,半數(shù)文臣卻是目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李長壽在側(cè)旁靜靜看著,他其實(shí)也想知道,子受會用什么樣的方式登臨王位,是否會在今夜,露出他殘暴不仁的一面。
還挺期待。
“三弟?!?
微子啟開口呼喚,嘆道:“莫要因此事傷心,此王位當(dāng)你我三兄弟共享之?!?
子受全然不語,靜靜站在那,背影卻有一種難以喻的威嚴(yán)。
這并非修行道境產(chǎn)生的威壓,而是純粹的威嚴(yán)。
如山岳、如蒼穹、如四海碧波!
“三弟,”微仲衍向前踏出半步,正色道:“群臣之前,莫要讓長兄難堪,為兄知道你不舍王位,但這也是父王的旨意……”
“鬧夠了嗎?”
子受低聲喃喃,讓微仲衍略有些不解。
微仲衍正要繼續(xù)開口,子受卻淡然道:“群臣退避,不退者斬?!?
“這……”
“王子,你如何發(fā)號施令?”
“我等具為先王任命之臣,為何不可在此?”
鏘!
鏘鏘!
武將陣列,大批將領(lǐng)竟在腿甲之中拔出短劍,持劍逼向側(cè)旁眾文臣,殺氣騰騰。
眾臣連忙后退,子受又道:“此前曾在我父王床前的各位留下?!?
那微子啟振臂高呼:
“且慢!你們要反了不成!”
眾將不答,只是驅(qū)趕文臣,與文臣一同出了大殿,將殿門緊緊關(guān)閉。
哐!
那微子啟面色漲紅,轉(zhuǎn)身怒視子受。
“子受!你莫非連父王的旨意都不尊了?!”
子受此刻已是轉(zhuǎn)過身來,有些冰冷的雙眸凝視著自己兄長,讓后者下意識后退半步,精美的袍子都有了褶皺。
“那是不是父王的旨意,你我心知肚明。
我一直敬你為兄長,但你竟用父王尸身做這般謀算!
當(dāng)真我不知那方外之士的異術(shù)?”
那大宰忙道:“三王子……”
“閉嘴!”
子受扭頭怒視,殿外恰好有雷霆閃耀,竟嚇的那大宰抬手捂住胸口,幾乎要昏闕過去。
正此時(shí),殿外傳來陣陣衣甲摩擦的聲響,似有大批甲士蜂擁而來。
那微子啟底氣頓時(shí)足了些,昂首挺胸,手指子受:
“三弟,你莫要自持勇武,就可嚇住為兄與諸位大臣!這朝歌城,今夜由不得你做主!”
“是嗎?”
子受嘴角撇了下,走向高臺王座,又在臺階上轉(zhuǎn)過身來,自顧自地坐在臺階中央,目中帶著幾分憐憫。
“長兄……大哥,這么多年,你似乎一直沒發(fā)現(xiàn)一件事。
自我年幼時(shí),你與你的親家翁就用各種手段針對于我,投毒、暗殺、意外,無所不用其極,我可曾有一次命危?”
微子啟面色陰沉了下來,冷然道:“此事為兄并不知情?!?
子受身形向后歪著,手肘撐在臺階上,目中帶著幾分嘲諷。
他緩聲道:
“為了今夜,你花費(fèi)了三年的功夫,暗中收服了城中衛(wèi)軍統(tǒng)帥、王宮親衛(wèi)十二位將領(lǐng),為此丑態(tài)百出,許諾越扔越大。
你今夜成為王,就會再多十?dāng)?shù)方國。
大哥,你可曾想過,我商國弊病為何。”
微子啟淡然道:“商國弊病,在奴在侯?!?
“曾經(jīng)我也曾這般想,但如今不會了。
商國弊病,在于你、我、父王,都站在這座冰山上,卻想將冰山融成活水,最先掉下去的,便是你我?!?
子受抬手捏了捏鼻梁,“曾經(jīng)我也以為,只有我看出了咱們商國的病痛。
直到與大史夜談了一次,才知,我并非是歷代王子中最聰明的。
大家都能看到這些病痛,也定有不少人想去革新,最后卻只是頭破血流。
為何?
商有八百諸侯,然,商才是最大的諸侯,當(dāng)大商老了、衰弱了,總有雄心勃勃者站出來。
商真正的弊病,在于……
王,不夠王?!?
轟隆隆——
殿外雷霆閃耀,隨后有大雨傾盆而下。
伴隨著雷聲,宮門方向突然傳來了殺喊聲。
微子啟面色一變,快步朝宮門走出十?dāng)?shù)步,卻又立刻停下,轉(zhuǎn)身怒視臺階上的子受。
“三弟,你都做了何事!”
“清理叛軍?!?
子受淡定地回答著,略微搖頭,淡然道:“你只知謀算,想拖住飛虎,卻不知飛虎早做準(zhǔn)備,暗自修了自城門到宮門的地道。
你所收編的那些親衛(wèi)將領(lǐng)中,有半數(shù)是我的人?!?
微子啟雙目瞪圓,罵道:“你、你!你算計(jì)為兄!”
“我本不愿內(nèi)爭,但大哥你做得太過?!?
子受道:“少師拿父王旨意,給大宰過目吧?!?
“是!”
聞仲中氣十足地答應(yīng)一聲,快步向前,將手中一張布帛卷軸放到大宰手中,抬手輕輕拍了下大宰的手背。
大宰呼吸都有些紊亂,顫巍巍地將布帛打開,盡力誦讀:
“寡、寡人自知時(shí)日無多,若歸去,以子受為王,爾等全力輔佐,護(hù)我大商山河。
將寡人葬于先祖?zhèn)扰?,不可大喪?!?
微仲衍低聲道:“就這些?”
“就這些……”
大宰低頭看著布帛上的寥寥字跡,“確實(shí),就這些,且是大王的親筆?!?
微仲衍面色頓時(shí)有些蒼白。
此刻,殿外殺喊聲已是停歇,宮門打開一條縫隙,一道人影竄了進(jìn)來,身著金色鎧甲,渾身盡被雨水打濕,面容威武、氣息綿長。
正是黃滾之子黃飛虎!
黃飛虎直接單膝跪地,抱劍稟告:“大王!叛軍已清剿!”
微子啟低聲道:“不、不可能!我有甲士十萬!”
子受道:“飛虎,今夜敵軍幾何?”
黃飛虎定聲道:“不過數(shù)千散兵游勇聚集宮門處,與親衛(wèi)大軍里應(yīng)外合,易如反掌?!?
“不對,你們騙我!”
微子啟面色慘白,扯著嗓子怒吼:“來人!來人!”
宮門之外靜悄悄的,仿佛連群臣的呼吸都被隱去。
叮鈴聲響起,卻是微子啟無力地癱倒在地。
子受不再多,轉(zhuǎn)過身,仰頭看著臺階盡頭的王座,提起長袍下擺,拾級而上。
步伐沉穩(wěn),目光堅(jiān)定。
‘今日起,大商之榮,先祖基業(yè),由寡人背負(fù)。
大商之弊,養(yǎng)虎之危,由寡人革新。
八百諸侯不臣者,逐一覆滅。
五湖四海不貢者,雷霆清掃。
寡人不信天命!’
王座前,子受豁然轉(zhuǎn)身,宮門大開,文臣武將低頭快步入內(nèi),殿內(nèi)原本留下的十?dāng)?shù)名大臣沉默不語。
不多時(shí),比干居于文臣之首,黃飛虎居于武將之前。
子受抬起雙手,緩緩坐入王座。
朝歌城上方,那紫紅色的氤氳氣息中,有金光綻放,而后一條金色蒼龍沖天而起,迅速吸納大商國運(yùn),對著天宮無聲怒吼。
‘寡人,即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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