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薨逝的時候,正值至和元年六月初,離原劇情差了整整五個月。
沒有京師大寒、百姓凍死、貴妃染疫,只有昨夜剛下過的陣雨和天亮?xí)r響徹天地的雷聲,混在汴京城十里八巷,廂坊集市之間,與那河岸上朦朧的雨霧一起,畫出一幅濃墨重彩的汴京賦。
喪鐘長鳴,小報如雪片般飛入神州大地……
辛夷聽紅玉繪聲繪色地說著外間的議論,安安靜靜地坐在床沿,等著杏圓為她梳妝。
高明樓便是這時進來的,仿佛帶著清晨汴河的魚腥氣,眉頭緊鎖。
阿依瑪,有個壞消息。
辛夷微微彎起唇角,什么消息
高明樓:你和廣陵郡王的婚事恐怕要推后了……
辛夷問:因為張貴妃歿了嗎
高明樓嗯一聲,看著坐在床沿上那個柔順溫婉的女子,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什么異樣的神情,可惜,她似乎并不覺得這是個多么壞的消息,平靜得讓高明樓琢磨不透。
大理國聯(lián)姻的國書昨日便到了汴京,我當(dāng)即便差人送入福寧殿,原以為皇帝會很快下旨賜婚你和廣陵郡王。哪料,張貴妃會在這時薨逝……
辛夷突然笑了一聲。
皇儀不治妃喪。哥哥為什么會以為貴妃死后,官家會要臣民服喪
高明樓一怔:這個我倒未曾想過,只是大宋皇帝寵愛張氏,人盡皆知。張氏一亡,勢必會禁樂禁娛,廣陵君王的婚事肯定會往后拖延……
辛夷安靜地點頭。
哥哥說的是。如此倒也不必心急,等貴妃大喪過后再說吧。
高明樓聲音含笑,好像松了一口氣,只是如此一來,我們在汴京又要多住一些日子了。
辛夷低低地笑,哥哥早起晚歸,獨愛汴京的河魚肥美,如此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
高明樓怔住,見她臉上的笑意做不得假,隨即勾了勾唇,我也是閑來無事,找些樂子消磨時辰。
辛夷:汴京城的勾欄瓦子自成一絕,哥哥應(yīng)當(dāng)趁著這個機會,多多出去耍玩才是,釣魚那才是浪費時間呢。
高明樓眉梢一抬,那高傲的神態(tài)好似聽了個什么笑話,冷冷一哼,阿依瑪以為我和大宋那些脂粉男兒一般,喜歡簪花聽曲,娛戲青樓
辛夷輕咳兩聲,用帕子掩嘴,仍是一副憋不住笑意的模樣,我就隨口調(diào)侃,哥哥不必當(dāng)真。
說罷,不等高明樓回應(yīng),又蹙起秀眉,憂心忡忡地道:這貴妃一薨,尚不知京中要鬧出什么事來,哥哥出門釣魚要仔細(xì)一點,莫要卷入是非之中……
高明樓臉上閃過一抹狐疑,他是真的看不懂這個女子了,她詞里的關(guān)切和溫情,就好像當(dāng)真是他的親生妹妹,任是他鐵石心腸,聽來也不由得情緒起伏,好似心上最軟的一塊肉被戳中了一般。
好。
高明樓離開時的腳步變得慢了許多。
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
貴妃喪儀,諸番使節(jié)會受邀觀禮,到時候你與我同去。
辛夷這才從床沿摸索著慢慢地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朝高明樓行個禮。
一切全由哥哥安排,總歸不論哥哥做什么,都是為了我好。
高明樓點點頭,匆忙離去。
脊背上莫名生出一股子冷汗來,那句我沒有那么好卡在喉嚨里,像灶膛里的火炭,烙得他神經(jīng)突突作亂,竟是不敢去細(xì)看一個瞎子的眼睛。
陰雨天,房里光線昏暗。
辛夷一動不動,直到腳步聲遠(yuǎn)去,這才幽幽吐出一口氣。
人活在世,要拼演技。這場戲就看她和高明樓,哪個演得好了。
綠萼。辛夷輕聲喚道:我們也出去走一走吧。
綠萼不放心地道:姑娘又要去藥坊嗎
辛夷沉吟一下,四處走走。若是剛好路過馬行街,就在他們家泡一泡藥浴也是好的。這兩日我身子松快了許多,想來是他們家藥浴的功勞,我真該把哥哥叫去,讓他也泡一泡祛祛濕氣。
她說得一本正經(jīng),綠萼那點懷疑和不知打哪里來的緊張感又散了開。
去藥坊少主是不管的,但御街那邊可是千萬不要去的,原本樊樓案的兇徒都沒有抓住,哪曉得還會不會出來為非作歹。
辛夷淺淺笑起,都依你。
綠萼耳朵癢了一下。
為什么這姑娘越是乖巧聽話,她越是覺得怪異,覺得要大難臨頭了不知道她該不該把這種錯覺告訴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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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