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難點,是楚山用什么辦法處理石炭,克服掉弊端,總管所遣密間還沒能刺探出這里面的秘密,只能召集工官、匠師揣摩。
赤扈是不缺工官、匠師,甚至遠比南朝更為重視,營造官、工官的地位,甚至不在治官之下。
在北方,如河北路磁州以及燕薊的冶鐵業(yè),在赤扈大軍南下之前,早就發(fā)展到一定規(guī)模,宗王府甚至還從俘虜的磁州匠工那里,得知南朝在磁州的官冶,早就采用瓶形高爐煉鐵事半功倍。
雖說莊守信、喻承珍、丁崇等人攜帶一批良匠投奔楚山,但汴梁陷落,數以萬計的官匠,包括數十位在各自領域皆有所擅的大匠級人物,最終都被鎮(zhèn)南宗王府擄往太原、云州以及燕薊等地落戶。
而赤扈自崛起西北大漠以來,遠非世人心目中的蠻夷形象,很早就注重招攬西域以及極西之地的大食工匠、學者、商賈為王帳所用,赤扈及諸番騎兵所用的兵甲,早就比南朝精良了。
赤扈兼蓄并取之風氣,也遠非契丹、黨項及南朝能及。
岳海樓相信宗王府在太原組織工官、匠師,不難破解楚山煉鐵之密,鑄造出同等精良甚至更甚一籌的精鐵盾車縱橫沙場,卻不想短短一年時間,楚山軍所配備的戰(zhàn)車,又有驚人的改進。
岳海樓今天一直關注著前陣戰(zhàn)場的動向,能判斷楚山新用盾車,與傳統(tǒng)的輕車輕重相當,用騾馬拖拽便能較快行于崎嶇地形。
而在相對平整的戰(zhàn)場之上,這種盾車僅需兩三名健銳便能輕松推行,堅固程度卻要遠勝于傳統(tǒng)木作輕車。
這是他們今日一戰(zhàn),投入戰(zhàn)場的兵力在楚山兩倍以上,將卒也極悍勇敢戰(zhàn),傷亡卻要倍于楚山的一個關鍵。
也因為楚山軍裝備大量的盾車,令他們部署側翼的精銳騎兵,始終沒有上前撕咬其側翼的機會。
岳海樓拿起燈盞,走到殘破扭曲的盾車前,注意到楚山新用盾車,與之前繳獲的盾車相比,最大的差異在車體上。
之前的車體是以扁條狀的厚鐵為框架,厚鐵寬約一寸五分,厚約三四分,而新的車體卻是用寬約一寸五分、厚僅一分的薄鐵折成直角為框架。
僅這一改變,就使得盾車減重近百斤,難怪拖行于淺山低嶺間還如此輕便。
在重擊之下,車體都扭曲、變形,卻還大體完好,可見堅固程度遠非傳統(tǒng)的木作輕車能及。
"你立刻安排人將殘車送往太原!"岳海樓緊緊皺著眉頭說道。
雖說京西總管府也從太原討要到兩三千匠工,安置到宛丘、許昌、汝陰等地,加強兵甲、戰(zhàn)船以及諸種戰(zhàn)械的打造,加強對河渠堰堤的修繕,但岳海樓不覺得京西總管府下屬工官短時間內就能破解楚山新式戰(zhàn)車之秘。
岳海樓征戰(zhàn)半生,深知良兵良甲的重要性,也深知良兵良甲脫胎于良鐵,自然也深知這看似僅有一分厚的折角鐵條分量有多重。
再說了,他們會跟楚山長期對壘,即便戰(zhàn)場上討不到什么便宜,接下來多繳獲三五輛盾車不是什么難事。
先將殘車送往太原,等到有新的繳獲,京西總管府再組織匠師揣摩便是。
"夜叉狐還真是厲害到恐怖啊!"仲長卿吩咐人手立刻去備馬車,好連夜將殘破盾車送往太原,他看到岳海樓站在擺放堪輿圖的長案前發(fā)愣,忍不住感慨道。
"……"岳海樓點點頭,他不想在仲長卿面前掩飾什么,甚至仲長卿與楚山眾人的糾纏比他更久、更深,對楚山及徐懷其人的了解也只比他更深,不會在他之下。
從桐柏山匪亂,到徐懷等人參與兩次北征,在朔州初步形成楚山一派勢力;從再回桐柏山立足,正式組建楚山軍,到協(xié)助趙湍守御鞏縣,渡河進攻泌水、澤州,千里奔襲太原;從聯(lián)手鄭懷忠、高純年等人擁立趙湍為帝,到守楚山,統(tǒng)轄淮上,乃至汝潁一戰(zhàn)殺得他們心驚膽顫,多少次噩夢驚醒,徐懷及楚山眾人,從各個方面都展現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岳海樓以往重點揣摩徐懷及楚山眾人的謀術兵法。
待到被迫從明溪河沿岸撤軍以及汝潁會戰(zhàn)慘敗,他就不得不將視野更細致的投到楚山工造之法的過人之處上。
他有時候忍不住會想,他岳海樓上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會遭遇如此強悍的對手!
當然,岳海樓并沒有喪失必勝的信心。
徐懷再強,也不過囿于淮上一角,待南朝在淮南、汝州以及陜西的防線被他們數路大軍逐一攻破,甚至黨項人都將臣服王帳之下,他才不信徐懷真有通天之能,去支撐住整個傾塌下來的蒼天!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