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失哈對青樓二字有些敏感,卻還是躬身道;“陛下,是一處青樓,不過那一處青樓,并沒有在應(yīng)天府種存檔,所以也算不得是青樓……”
朱棣道:“朕倒沒有見識過青樓是什么樣子!”頓了一下,就道:“拿住了多少大臣?”
“十二個,各部的人都有?!币嗍Ч吐暤溃骸白罡叩氖且粋€侍郎,不過……奴婢以為……這是當(dāng)場逮住的,可能有些人……恰好沒去?!?
朱棣手撫著案牘,神色不明,口里道:“他們倒是快活啊。這樣說來,張安世查走私一案,竟已有了眉目?”
亦失哈道:“內(nèi)千戶所那邊,禁絕了所有的消息,到底查的是不是走私,奴婢就不知道了。不過內(nèi)千戶所,也派人來,說是……抓到了一條大魚?!?
“大魚?”朱棣眼眸微微一張,頷首道:“張安世怎的這樣的快?這不符合常理。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也不過區(qū)區(qū)七八日時間?!?
亦失哈便道:“是啊,奴婢也覺得奇怪,所以才覺得匪夷所思。陛下,現(xiàn)在的問題是,百官怨聲載道,都說內(nèi)千戶所……過火了?!?
朱棣露出意味深長的樣子:“這些人……可來覲見了?”
亦失哈道:“已經(jīng)請陛下召見了?!?
朱棣臉色倒是平靜,只道:“召進來吧?!?
須臾功夫,這京中百官,來了一小半,解縉為首,紛紛拜倒在地。
“陛下,臣以為……國家自有法紀(jì),內(nèi)千戶所這樣隨意的拿人,實在讓人可怖,現(xiàn)在京城各衙,人人自危,若是大臣有錯,自有都察院指出他的確失,吏部查實他的劣跡和惡行,大理寺負(fù)責(zé)審判和核驗?!?
“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南鎮(zhèn)撫司……”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乃是胡廣。
這一次胡廣豁出去了,其他的事能忍,這種事,在他看來,幾乎等于到了迫害百官的程度。
朱棣卻是打斷他道:“胡卿說的是什么事?”
“乃劉辯人等,狎妓一案。”
朱棣深深地看了胡廣一眼,才道:“可朕聽說的卻是……張安世所查的,乃是一樁欽案?!?
欽案乃錦衣衛(wèi)負(fù)責(zé),其他的案子,則交給有司。
胡廣道:“現(xiàn)在問題的關(guān)鍵之處就在于,是否欽案,都乃張安世口說無憑。若是什么事,都定為欽案,這豈不天下大亂了?臣的意思是………定為欽案,亦無不可,只是……卻需拿出證據(jù)來。”
朱棣嘆道:“胡卿是老實敦厚之人啊。”
陛下這突如其來的話,讓胡廣一頭霧水。
朱棣隨即道:“解卿家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嗎?”
解縉忙道:“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臣附議?!?
朱棣冷冷一笑,似乎更證實了他對胡廣的判斷。
朱棣隨即掃視眾臣一眼,道:“諸卿也這般認(rèn)為?”
眾臣紛紛稱是。
朱棣站起來,道:“你們說的對,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張安世乃皇親國戚,又是世侯,深受朕的信任。他若是做錯了,眾卿指摘出來,朕也絕不會袒護他?!?
頓了一頓,卻又道:”可是……”
可是兩字出口,朱棣的臉色驟冷:“可若是眾卿之中,有人結(jié)黨營私,有人勾結(jié)逆賊,從中牟取私利呢?朕是不是也該從嚴(yán)處置?你們要公道,這好的很,朕就怕你們,都是蠅營狗茍,一個個,心懷鬼胎。可既然你們都這般的正直,這反而教朕松了口氣,如此甚好,那么…現(xiàn)在開始,一切的事,都要秉公處置,對于那些知法犯法的,朕一個都不輕饒。”
此一出,反而讓眾臣們有些不安了,眾臣面面相覷,臉色復(fù)雜。
朱棣道:“傳旨,召張安世來,朕要聽他辯解?!?
他的話,冰冷刺骨,好像是沖著張安世去的,卻又好像……是沖著其他人去的。
朱棣似泥塑一般,坐下后,便紋絲不動。
于是忙有宦官匆匆出去宣讀旨意。
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張安世方才姍姍來遲。
這張安世乃是有備而來,顯得氣定神閑,見了朱棣,先行了禮。
“陛下,臣正奉旨辦案,不知陛下召臣來,所為何事?”
朱棣臉色稍稍緩和:“張卿所辦的是什么案子?”
“乃涉及走私的欽案?!睆埌彩廊鐚嵉?。
“可是朕卻聽說……事情并非如此?!敝扉Φ馈?
張安世道:“陛下,此案事關(guān)重大,臣……一時也解釋不清?!?
解縉這時道:“這般說來,安南侯并沒有真憑實據(jù),便妄自斷,此乃欽案?”
張安世道:“證據(jù)當(dāng)然是有的?!?
百官用冷然的眼神看著張安世。
其實這些話,他們是不相信的。
張安世不是神仙。
這才多少天的功夫,你就有了證據(jù)?若是這么好查,怎么可能隱瞞到今日?
朱棣卻是來了興趣,目光炯炯地看著張安世道:”證據(jù)?什么證據(jù)?”
“臣抓住了其中一個主謀?!睆埌彩劳χ敝?,信誓旦旦地道。
百官卻紛紛露出了不屑于顧的表情。
朱棣道:“是嗎,押來給朕看看?!?
張安世道:“陛下,此人身份十分敏感,而且……牽涉極廣。臣斗膽進,若是直接押上來,只怕……這百官之中,難免有其同謀?!?
解縉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得不站出來了,他微笑道:“原來這全天下,只有安南侯一個忠臣嗎?若是如此,一切案子,都由安南侯定奪,欽案與否,也由安南侯定論,誰是主謀,安南侯說了算,安南侯……你要記得紀(jì)綱的前車之鑒啊,這紀(jì)綱正是因為如此,一手遮天……”
他的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卻很強。
張安世怒視解縉一眼。an五
解縉似乎也覺得失,便索性緘口不了。
張安世想了想道:“陛下,既然有人不信,那么臣有一個辦法?!?
朱棣道:“什么辦法?”
張安世道:“可以留下一些平日里,為人信服的大臣在此。這些人,至少可以確保,絕沒有牽涉進逆案之中。臣再押來主謀,當(dāng)著陛下和這些人的面,奏報此案的前進后果,至于其他人,就得委屈他們回避了。”
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唯一的問題是,哪一些大臣,既在百官之中很有聲望,大家信服,同時又忠心耿耿,絕對不會牽涉進逆案里,等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也絕不會聲張出去?
朱棣便笑吟吟地看向張安世道:“誰可留此?!?
百官幾乎要窒息了,怎么聽,怎么覺得是個坑。
張安世道:“臣若報出來,只怕會得罪不少人,不過既然陛下詢問,臣也只好斗膽了?!?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大學(xué)士胡廣。”
胡廣:“……”
胡廣萬萬沒有料到,張安世對他的印象不錯。
張安世接著道:“大學(xué)士楊榮、吏部尚書蹇義、戶部尚書夏原吉、兵部尚書金忠、國子監(jiān)祭酒胡儼、……”
他一連報出許多人。
解縉的臉,已拉了下來。
大學(xué)士之中,唯獨是他沒有受邀留下的。
知道分明是在說,在他張安世心目中,解縉不可靠。
至于其他人,幾乎都是極有聲望的人物,而且位高權(quán)重,也足以讓人信服。
朱棣此時別有深意地看了解縉一眼。
朱棣道:“這些人,諸卿認(rèn)為可以信服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百官紛紛道:“足以信服?!?
“好?!敝扉σ埠芨纱?,立即道:“就這幾人留下,其余之人,告退吧?!?
許多人無奈,尤其是解縉,漲紅著臉,可他一點脾氣都沒有。
畢竟,方才胡廣開始對張安世有很多牢騷的,可張安世卻將希望將他留下旁聽,他除了等于是被張安世羞辱之外,也幾乎沒有什么說辭。
當(dāng)下,百官不得不退散。
留下的人,則一個個面色凝重地站著。
此時,朱棣道:“給諸卿們都賜座。張安世,你可以說了?!?
張安世道:“再請陛下,容臣押解主謀來見?!?
朱棣點頭。
過了一會兒,那個叫曾公子的人,便被押了上來。
這曾公子身上已有不少傷痕,渾身透著狼狽,好在沒有人傷他性命,他雖遭了刑,卻很硬氣,什么都沒有招供,待進了殿,便口呼:“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
說著,涕淚直流地道:“草民乃荊州人,家中頗有資財,有一些良田,進京城來,做一些小買賣,這些都是有據(jù)可查的,可是……卻無端遭人構(gòu)陷,要害我性命……草民……草民……”
他說罷,嚎啕大哭起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胡廣皺眉起來,不禁無語地看向張安世。
所謂的欽案,主謀就是這么一個年輕人?
楊榮和蹇義、金忠?guī)讉€,卻是氣定神閑,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只踏踏實實地在聽著,他們都知道,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朱棣看一眼張安世道:“主謀是此人,對嗎?”
張安世道:“幾乎就是此人?!?
說著,張安世朝這曾公子冷笑道:“蒲成志,你不要再裝下去了?!?
曾公子立即道:“誰是蒲成志?”
張安世笑了笑道:“那么,我只好請人證了。”
曾公子卻好像凜然不懼,似乎一點也不擔(dān)心張安世有什么證據(jù)。
他道:“好啊,我倒要看看,我曾萬盛,如何成了蒲什么成志。”
朱棣見亂糟糟的,便詢問張安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安世便道:“陛下,臣肩負(fù)陛下使命的時候,就曾了解這個案子的難處。”
朱棣看著張安世,鼓勵張安世繼續(xù)說下去。
張安世侃侃而談道:“海貿(mào)能掙來的,是天量的財富。而要進行海貿(mào),就需要招募大量的人手,而且還需要建立各種供貨和出貨的渠道,這其實……和陛下與臣等人的商行,有異曲同工之妙?!?
朱棣聽罷,一下子警惕起來,皺眉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當(dāng)初,你能破獲幾個大案,其實和商行也不無關(guān)系?!?
張安世道:“是,一個規(guī)模如此巨大的商行,所掌控的渠道是驚人的,而依靠商行為生的人,更是數(shù)之不盡,從最底層的力士、腳力、伙計,再之后是各種匠人。在其上,則是各種負(fù)責(zé)分銷和供貨的中小商賈,此后……這些天量的利潤,又不知可讓多少人從中牟利……”
說到這里,張安世看了朱棣一眼,又接著道:“陛下,臣以為,這些人最可怕之處,在于維系了無數(shù)人的衣食,這就是所謂百萬漕工衣食所系的道理?!?
“也就是說,這走私商,他們捆綁了所有人。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于此,這也是他們有恃無恐的原因。”
…
咬指甲的時候咬破了一根手指頭,現(xiàn)在九根指頭在碼字,寫的慢,第二章會晚一點來,可能到一點左右。
(本章完)
大神上山打老虎額的我的姐夫是太子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