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說完這話,沈玉京便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抬起沒有輸液針的右手緊緊揉著自己被劇毒蠶食過的喉嚨,想盡快的撫平自己的傷口,好好跟李向南說道說道。
李向南等他的咳嗽平息,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敲在沈玉京心上:
“沈玉京,個人恩怨,是個人恩怨。躺在病床上需要救治的生命,是生命。我分得清。我是醫(yī)生,你知道的!”
沈玉京錯愕的看著他,難受無。
“更何況,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你利用職權給我挖坑,動的不僅是我的利益,更是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現(xiàn)在老天來收你了,你雖中毒出于職責和受命被我所救,但因為犯了事情,終究免不了一死!”
“這世上還有很多事情,比報復你更加重要!而且……”
他定定的看著沈玉京,坦道:“你說我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什么呢?這天底下的恩怨,還有生死能比嗎?”
“……”沈玉京的眼中閃爍起濃濃的錯愕,他似乎沒想到,李向南壓根就不在乎自己對他的“打壓”。
甚至這時才意識到,在李向南看來,自己從來不是他的對手。
不知道怎么搞的,被重視被當成寶的沈玉京,此刻心中竟涌起無限的失落。
就好像是獨孤求劍一輩子都在求他的道。
最終他得到之后,一定如自己一般,才發(fā)現(xiàn)他畢生所求,原來有些人早就擁有了。
沈玉京知道,自己與李向南終究有著巨大的鴻溝差距。
兩人沉默了一陣。
李向南的目光銳利起來,像手術刀般切入核心,“現(xiàn)在,告訴我,你知道有人要殺你嗎?在中毒之前,或者更早的時候,你察覺到什么異常?”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沈玉京被恨意和虛弱籠罩的意識。
他眼中的憤怒和憎惡瞬間被一種更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恐懼所取代。
有人……要殺他?!在監(jiān)獄里?!在他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在這座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的地方?
他猛地回憶起意識徹底模糊前,那碗味道有些怪異的牢飯……
不,不是飯菜有問題!
我壓根沒有吃飯,也不是飯菜的香味!
是空氣嗎?
是空氣的特殊怪味?
我怎么中毒的?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攫住了他,讓他暫時忘卻了對李向南的仇恨。
他喉嚨滾動,艱難地發(fā)出氣聲:“飯……那天的……飯……味道……不對……是那天的牢房里……有什么東西進去了,我沒發(fā)現(xiàn)……味道很……陌生……”
他急促地喘息著,眼神里充滿了后怕和茫然,“誰……為……什么……要……殺我?”
“看來你并非毫無察覺?!?
李向南的聲音依舊冷靜,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根據(jù)目前掌握的證據(jù),是有人精心策劃,利用監(jiān)獄管理漏洞,通過特定渠道將劇毒帶到了你的牢房外面,利用當天的天氣,意圖讓你悄無聲息地‘病故’?!?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買兇者,在監(jiān)外?!?
沈玉京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監(jiān)外?!不是監(jiān)獄內部的傾軋?!是外面的人要他的命?!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遠比監(jiān)獄內部的暗算更讓他心驚膽戰(zhàn)!
他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張面孔,無數(shù)樁隱秘的交易和見不得光的秘密……
是誰?!到底是誰要滅他的口?!
就在他被這巨大的恐懼吞噬,思緒混亂之際,李向南的聲音再次響起,平穩(wěn)卻帶著千鈞之力:“現(xiàn)在,告訴我你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感受。但在此之前,你需要知道另一個事實。”
李向南微微俯身,目光直視沈玉京驚恐未定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把你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人,是我。用盡了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在沒有任何現(xiàn)成解毒劑的情況下。如果晚發(fā)現(xiàn)十分鐘,或者搶救過程中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嘀嘀”聲,此刻顯得格外刺耳。
沈玉京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那是一種極其復雜、難以用語形容的扭曲。
震驚、難以置信、荒謬絕倫、被命運狠狠戲耍的屈辱、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某種被強行塞入的、他無法理解的“恩情”?
恨之入骨的仇人……竟然是……救命恩人?!
這個認知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比磷化鋅灼燒他的氣管和內臟更加痛苦,更加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