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大人扯開,他還死死咬著那孩子的胳膊,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
胡二六被叫到學(xué)校,對著老師點頭哈腰,賠盡笑臉。
回家的路上,他一腳踹在胡七一腿彎:“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跟你媽一個德性!”
七一摔在泥水里,抬起頭,嘴角破了,血混著泥,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釘子,狠狠釘在父親佝僂的背上。
幾天后,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芝麻胡同炸開:當初關(guān)于趙翠芬偷人的消息傳得最兇的何彩麗,被廠保衛(wèi)科抓了。
原來是她追求王主任不成,懷恨在心,編造了趙翠芬的謠!
真相像遲來的耳光,抽得那些曾經(jīng)嚼舌根的人臉上火辣辣。
有人唏噓,有人愧疚地提著點心去胡家,被胡二六紅著眼睛扔了出來。
七一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桌上攤著母親唯一一張照片,是他剛上小學(xué)時母親帶一家人去照相館拍的。
母親笑得溫婉,眼神清澈。
可那是以前,現(xiàn)在這張照片上的母親的臉,已經(jīng)被他拿小刀全部劃爛了。
母親最后在人間的痕跡,也被抹除了。
他拿起削鉛筆的小刀,在照片旁坑洼的桌面上,一筆一劃刻下“何彩麗”三個字,刻得木屑翻卷,深可見底。
然后,他劃了根火柴,倒了蠟燭油,湊近那名字包覆住。
火焰貪婪地舔舐著木頭的紋理,將三個字燒成焦黑的疤痕,扭曲猙獰,像他此刻的心。
遲到的真相不是解藥,是往舊傷口里撒了一把鹽。
對母親的恨意瞬間崩塌,卻迅速轉(zhuǎn)嫁、凝聚——父親無能懦弱的拳頭,何彩麗那張刻薄造謠的嘴,還有那些所有推波助瀾、用目光殺死母親的人!
初中時代的胡七一,成績單永遠閃耀著年級前三的光芒,眼神卻像結(jié)了冰的深潭。
他尤其厭惡上生理衛(wèi)生課,當老師指著掛圖上女性生殖系統(tǒng)的示意圖講解時,他猛地推開椅子,金屬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一堆爛肉管道,有什么好講的!”他丟下這句話,在全班驚愕的注視中摔門而去。
他所有的聰明才智,開始扭曲地用在對付女性上。
同桌女生單小麗的自行車胎隔三岔五被放氣,車座上被涂滿黏糊糊的強力膠水。
一次放學(xué),單小麗在車棚里對著癟掉的車胎抹眼淚,胡七一靠在墻邊,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當單小麗發(fā)現(xiàn)是他,哭著質(zhì)問時,他只冷冷道:“哭什么?這點事就哭,她們跟你一樣,都是水做的廢物?!?
他甚至偷偷收集女生丟棄的衛(wèi)生用品,用鑷子夾著,塞進他最討厭的年輕女班主任的辦公桌抽屜深處。
當女班主任在辦公室尖叫著打開抽屜時,他正透過窗戶縫隙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一抹快意的陰霾。
這些下作的手段,最終讓他付出了代價。幾次三番的嚴重警告后,校方下達了最后通牒:開除。
胡二六接到通知時,仿佛瞬間老了十歲,對著教導(dǎo)主任幾乎要跪下去。
最終,胡七一勉強留校察看,但胡二六也被叫到學(xué)校,被指著鼻子罵“養(yǎng)不教父之過”。
那天回家,胡二六破天荒沒有打罵兒子。
他只是坐在門檻上,對著空蕩蕩的院子,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佝僂的脊梁像被無形的重擔(dān)壓垮的扁擔(dān)。
煙霧繚繞中,他望著兒子那張冰冷俊秀卻寫滿戾氣的臉,渾濁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茫然。
這個兒子,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他既無力拆除,更不敢拋棄。
于是他不放心這樣的兒子一個人待在家里,開始請求監(jiān)獄長何永允許他帶著兒子上班。
李向南說完這句話,眼神冰冷的盯著錯愕不已的胡七一。
“從那時開始,胡七一的監(jiān)獄之行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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