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師是八月,歸來已入冬,整兩個月的別離,時雍再回宋家胡同,有剎那恍惚,仿佛在這里居住已是上輩子的事情。
來時是朱九接她,回去還是朱九送她,可是不論是朱九還是時雍,兩人的心情已完全不同。
到家時,宋長貴還沒下值,只有王氏和宋香宋鴻在家。不過,從馬車進(jìn)入胡同,街坊四鄰看熱鬧的就圍上來了。
宋家大姑娘"失蹤"了兩個月,鄰里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沒少添油加醋地議論。朱九停下馬車,站了片刻,特地等人都圍過來了,這才從馬車上取下一個沉甸甸的包袱,交給時雍,大著嗓門道:
"爺賞的。這趟差你辦得好,回頭說不得還有別的賞賜,阿拾,發(fā)達(dá)了,別忘了兄弟幾個啊。"
好一個兄弟。
趙胤回京就馬不停蹄入宮覲見皇帝了,沒有想到他還有這般細(xì)致的安排。
時雍微笑,"多謝九哥。"
朱九朝立在門口的王氏笑了笑,揮揮手。
"春秀,好好照顧你家姑娘。"
春秀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著,"知道了,朱大人。"
小丫頭很機(jī)靈,叫聲朱大人,也是給她家姑娘撐臉面,朱九沒有官職,可是趙胤的親衛(wèi),可比一般的順天府官員好使。
朱九一聽樂了,摸摸她的頭,又朝大黑吹了聲口哨。
"兄弟,走了。"
大黑搖了一下尾巴,酷酷的樣子,朱九笑笑,駕車調(diào)頭。
時雍朝他道別,等馬車走遠(yuǎn),她不看那些圍在院門口的好事者,將重重的包袱遞給王氏。
"有吃的嗎餓了。"
王氏啐她一口,"出去倆月,該學(xué)的規(guī)矩沒學(xué)到,臭毛病還是沒改,回來就要吃。噫,這包袱里是什么"
她拎了拎,有些好奇。
時雍也不知道,"你看看不就曉得了。"
"哼!"王氏不滿地拎高,"還挺沉。"
說罷,又炫耀地挎在肩膀上,對院外的圍觀者道:"她六姑四姨二舅母,今兒閨女剛回來,不便待客,改日請大家來吃酒啊。"
眾人嘻嘻哈哈地說笑著,散了,私下里卻諸多猜測。
宋家大姑娘跟著錦衣衛(wèi)出去辦差,回來還得了大都督的賞賜,小兩個月時間,聽說大都督是去北邊打仗呢,她一個大姑娘,能辦什么差
無非是給男人暖被窩唄。
無媒茍合,非妻非妾,哪是什么差事
"這宋家大姑娘,想來是不愁嫁了!"
"哪個正經(jīng)人家敢娶呀。"
各家相視一笑,眼里俱是羨慕嫉妒恨混雜的不屑與恥笑。
王氏這陣子聽了不少閑碎語,滿肚子的怨氣,可她問宋長貴也問不出什么。
好了,時雍回來了,一落屋她就開始審。
時雍看她兇巴巴的樣子,就想笑,"你不急著拆包袱,倒來管我本末倒置。"
王氏沒聽懂什么本末倒置,但聽懂了拆包袱。她瞪了時雍一眼,一邊訓(xùn)她,一邊將包袱打開,有些瓶瓶罐罐的東西,她看不懂,沒眼力勁地放到旁邊,又翻出幾包果脯和零嘴,看了看咽唾沫的宋鴻,王氏分了些給他,又給了些宋香,剩下地放回去留給阿拾。
時雍挑了挑眉。
果然是窮**計,富長良心么
王氏手頭寬裕,沒以前那么貪心了。
"哎喲!"王氏突然抽口氣,變了臉色,"這是什么"
一個錦袋里抽出來兩塊沉甸甸的小金元寶,嚇得王氏白了臉。
當(dāng)然,她不是當(dāng)真不知道這是金子,只是從來不曾見過,更別說金元寶了,拿在手心直哆嗦,根本就不敢相信。
"死丫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了……怎么會有這東西"
時雍正在喝水,聞差點嗆住。
她也吃驚。
大都督的賞賜還真是別具一格。
沒有風(fēng)花雪月的浪漫,有的只是散發(fā)著金錢氣息的簡單粗暴。
時雍道:"朱九爺不是說了么這是大都督的賞賜。我上哪兒傷天害理去我連雞都不敢殺呢!"
王氏哼了聲,張開嘴咬住金元寶的一角。
"嘶!"她雙眼晶亮,看著時雍,一臉不可思議,"是真的,是真的金子"
時雍漫不經(jīng)心道:"想來大都督不會作假。"
王氏激動得雙手發(fā)抖,滿臉通紅。像宋家這樣的市井百姓,一年到頭也攢不下幾個銀子,莫說這么大的金元寶了,對王氏來說,這簡直就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