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管家劉叔嗎?」
我啞聲,熄火,服輸,老實把自己坐了回去。
我倆一矮一高,他十分方便把手落在我發(fā)心,拍了拍,一時間卻什么都沒說,只同我一道望著遠處假山流水,甚至更遠處,群山寥闊,晴空杳冥。
我的心一點點跟著遠了,被日頭曬得周身暖洋洋。
要是一輩子能這樣就好了。
赫連夙忽然道:「前朝先帝對我忌憚有加,今時陛下恨我,天下人只知攝政王,不知有今上,他屈身我名聲下已久,你總得讓他發(fā)泄發(fā)泄?!?
我問:「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沒有否認。
「所以你一定也知道,我嫁給你是受父皇所托,當(dāng)我阿弟的眼線,監(jiān)視你的一舉一動,必要時候,我甚至可以要你的命?!?
他沒有否認。
「你既然都知道,為何還要娶我,果真是因為皇命難違?可那時西戎大軍蠢蠢欲動,父皇還要用著你,你即使抗旨,父皇也不會奈你何,你為何還要娶我?」
他低頭看著我,似在權(quán)衡要不要說實話,良久道:「因為那時候先帝說如果我不娶你,他就把你送去西戎和親。你這么笨,還不給那群蠻子欺負死?!?
「而且我赫連夙帶出來的學(xué)生,庇護國土下的公主,犯不著為了一點利益,去犧牲自己。」
我握住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冰涼得不似活人:「我?guī)阕甙珊者B夙,我們離開京都,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隱姓埋名一輩子?!?
「幼稚,普天雖大,你又能帶我逃到哪里去?!?
我以為他是放不下一身功名榮耀,指著遠山:「你看山沉默著什么也不說,人們也知道它的雄闊,赫連夙也是如此?!?
「阿弟恨你又如何,天下臣民都會記得你,身后名自有世人書功過,于你最重要的是眼前事和眼前人,你說呢?」
赫連夙好笑地看著我:「我何嘗在乎過那些所謂虛績,有那閑工夫我還不如多吃幾碗飯?!?
「驪君,我從前年輕時的確有野心,所向所往,俱是出人頭地,及至登峰權(quán)力頂端。
「我知道榮耀滿身亦伴有不勝嚴(yán)寒,但這是我自己的一步步抉擇,也是我該受的,我從來不曾為此后悔過,除了……」
「除了什么?」我盯著他的臉。
他恬淡一笑:「沒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當(dāng)日先帝沒有讓我去授課就好了。
「如果我入了行宮,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你這個小丫頭就好了。
「如果后來你天天跟在我身后,假借請教課業(yè)實則對我垂涎三尺,我拒絕得再干脆一些就好了……」
我臉不要了,繼續(xù)灼灼盯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心跳到嗓子眼。
他道:「有了這些如果,才有了你這個麻煩,我反省自己,覺得人果然不能一時沖動,就應(yīng)該送你去和親?!?
「赫連夙,」我目光在他臉上流連,「你是不是喜歡我,你早就喜歡我了吧?!?
他怔在那里。
他道:「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