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虞明月有些慌了神。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這些人所帶的腰帶都是鑲金嵌玉,甚至連她自己的腰帶上都鑲嵌著金箔玉牌,自己剛剛只顧著說那些話去反駁沈無崢,卻忘了這些話到了這個時代,竟也會回旋扎到自己身上。
她急忙道:“我,我不是——”
話沒說完,另一個聲音打斷了她,雖然相比起宇文曄的低沉渾厚,這個聲音帶著一點(diǎn)天生的溫柔底色,卻在這個時候也更添了幾分嚴(yán)肅:“虞大人剛剛的這些話只是口誤,二弟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見識了?!?
眾人一回頭,只見大殿外,一個高大英俊,風(fēng)度翩翩的身影慢慢走了進(jìn)來。
正是今夜所有人矚目的,大盛王朝的新任太子——宇文愆!
一見到他,眾人急忙叩拜行禮,連冷著臉宇文曄和商如意,甚至一直咬著牙,仿佛胸中還有一口濁氣難以排解的沈無崢都對著他行了個禮。
“諸位不必多禮?!?
宇文愆溫和的抬手示意,這個時候,他恰好走到虞明月的身邊,低頭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她,不知是不是因?yàn)閯倓倧囊股凶叱觯难凵裰幸矌е鴰追忠股年庼?,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但這種口誤,虞大人今后最好不要再有。”
“我——”
虞明月急了,忙要解釋,可對上他的眼神,不由得喉嚨一梗。
倒是一旁的宇文呈道:“她說的是實(shí)——”
這一次,他的話也沒說完。
因?yàn)榫驮诒娙硕及察o下來,看著眼前這一場仿佛是皇室內(nèi)部的“鬧劇”的時候,玉公公高聲唱喏的聲音傳來,頓時震得眾人都心頭一沉。
“皇上駕到!”
一聽說皇帝來了,眾人全都一震,也不好再釋放任何情緒,全部都整衣肅容,對著大殿外緩緩走進(jìn)來的魁梧威嚴(yán)的身影叩拜,山呼萬歲。
宇文淵緩緩走進(jìn)大殿。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可只有跟得最近的玉公公能勉強(qiáng)辨別出那雙威風(fēng)不減當(dāng)年的虎目當(dāng)中閃爍的一點(diǎn)不悅,而這一點(diǎn)不悅,已經(jīng)足夠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威壓之氣迫得眾人大氣不敢喘,玉公公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跪在旁邊的虞明月,冷冷的搖了搖頭。
宇文淵這才道:“平身?!?
眾人這才謝恩起身,眼看著宇文淵一不發(fā),只緩緩的朝著大殿上的王座走去,大家也不敢多,都紛紛去找自己的座位,無聲落座。
一時間,整個百福殿上只剩下腳步聲和衣衫揉搓的聲音。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不高興了。
宇文淵出身行伍,自帶兇悍,坐到九五之尊的寶座上后,為了親近群臣,他反倒時常露出笑容,甚至刻意與一些故交說些家常話來親近彼此,今晚這樣的夜宴,若是平時,他是一定會在進(jìn)來之后,拉著眾人說點(diǎn)閑話,緩和氣氛的。
可他一個字都沒說,顯然情緒與平時不同。
而商如意和宇文曄一邊往前走,找他們的座位的時候又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很明白,剛剛太子宇文愆應(yīng)該是陪著皇帝一道過來的,否則,前后腳不過兩三步的距離,不可能他還敢走在自己父皇的前頭。
之所以他先進(jìn)來,顯然是因?yàn)樗麄兌悸牭搅擞菝髟碌脑挕?
這種話,街頭巷尾百姓抱怨的時候可以說,惡人作惡的時候自我安慰可以說,但,朝堂之上飽讀詩書,治國齊家,為官做宰的人,死也不能說!
這不僅是一種態(tài)度,更是一種信念。
虞明月在這個地方,在這些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讓所有人向人間惡相妥協(xié)?那將來這些人再面對人生選擇,甚至可能是關(guān)系著國家前途,百姓命運(yùn)的選擇的時候,會偏向哪一邊?又會造成什么后果?
說這種話,簡直可惡至極!
從宇文淵此刻的態(tài)度就看得出來,他顯然是很生氣,但又顧忌著虞家的面子,更顧忌著虞明月跟隨宇文愆出征太原,今晚是太原之勝的慶功宴,如果宴席未開先罰功臣,那今晚這場夜宴就徹底白費(fèi)了。
所以他才讓宇文愆先進(jìn)來阻止了虞明月的胡說八道,自己再進(jìn)來——
但也沒什么好臉。
眼看著皇帝走到前方坐下后,太子、秦王和秦王妃也都落座,眾人這才謝恩,紛紛入座。而坐下之后,宇文曄又朝著對面冷冷的看了一眼,因?yàn)槟壳坝菝髟碌墓俾氝€只是一個小小的集賢殿正字,只能排在離宇文愆隔開好幾桌的地方。
此刻,她的臉上也沒有了剛剛的盛氣凌人,坐下的時候腿腳發(fā)軟,還趔趄了一下。
她,好像也開始擔(dān)心了。
今晚這樣盛裝赴宴,自然是為了迎接宇文愆白天的冊封大喜,甚至可能還有今晚對她的歸宿的決定,但剛剛那一番,虞明月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也感到了一點(diǎn)后悔。
自己逞什么口舌之利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