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江太后搖了搖頭,又回頭看了一眼商如意,然后道:“我想一個人走完這條路,至于你們——你們應該好好的想一想,接下來的路,你們要怎么走。”
“……”
“鳳臣?!?
“在?!?
“我想要看到的風景,怕是看不到了,但我希望,你能締造出來。莫要辜負了這片江山?!?
“我,會的?!?
“還有,若胭——”
“……”
“她對你……我不能請求你接受她,但我希望,你能善待她?!?
“……”
宇文曄沉默了許久,久到下意識屏住呼吸的商如意都快要窒息的時候,才聽見他沉聲應道:“是?!?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的一緊。
這個字,也激起了江太后眼中一絲苦笑的漣漪。
她明白,宇文曄應的,是責任。
她的確為自己的一雙兒女找到了一個最堅實的庇護,國破家亡至此,楚若胭能得到這些東西,也就注定,她沒辦法得到另一些東西。
這個世上,總是公平的。
想到這里,江太后又在心里輕嘆了一聲,然后道:“我的女兒,被寵壞了,也很任性,可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壞人。這一點,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是。”
“所以,今后的路——”
“我明白,”
宇文曄打斷了她的話,可他沒有立刻再說什么,而是抬起頭來,深深的往大殿內(nèi)看了一眼。雖然只是無聲的一眼,但即便商如意背對著他,也感到后背一陣發(fā)麻,好像那目光快要刺穿她的身體一般。
然后,她聽見他冷硬的聲音道:“她對我,一直是真心的?!?
“……”
“也全無利用?!?
“……”
“我雖不能回應她,但今后,不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記得今日,也會護住她,和太后?!?
“……”
江太后望著他,心里微微一怔。
她固然明白,這個孩子是個磊落的人,所以這話中的責任義務(wù),他應得分明,可這話語中,卻分明還有一絲濃濃的,心灰意冷之感,她又怎么會聽不出來?
原以為,是自己的安排,讓商如意心生芥蒂,所以特地拉著她到這偏殿來,希望能化解她心中的憤懣。
現(xiàn)在,她有些明白過來——真正的芥蒂,似乎不止在商如意的心里。
但這,已經(jīng)不是她能化解的了。
想到這里,江太后笑了笑,輕道了一聲“保重”,便從宇文曄的身側(cè)走過。她身形清瘦,即便是那么沉重的腳步,也只掠起了一陣輕風,仿佛帶走了大業(yè)王朝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后一絲痕跡。
一瞬間,整個大興皇宮,仿佛都空了。
商如意的心,也有些空蕩蕩的。
沉默了許久,她終于長長的,嘆了口氣。
剛剛,她刻意留在殿中沒有出去,是想給兩個人最后見面,也最后道別的機會——畢竟過了今天,不管江太后想不想,以楚成斐敏感的身份,宇文淵是不太可能讓他再出延春宮見任何人了,所以,他們再見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
她曾經(jīng)介意過這段感情,但現(xiàn)在,卻愿意給這段感情一個完美一些,或者說,至少安靜一些的結(jié)局。
畢竟,將來她要面對的,還很多。
想到這里,商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想要把心里那種空洞的感覺填滿,至少,讓自己有一點力氣。
她,還有些話,想要對宇文曄說。
于是,她慢慢的站起身來,只見宇文曄仍然站在偏殿的門口,但意外的是,他竟然沒有看向大殿外,那應該能目送江太后的背影最后一程的地方,反倒定定的,看著自己。
商如意不由得一愣——
他,看了多久了?
難道,從江太后離開,他就一直看著自己?又為什么不說話呢?
一時間,她的思緒也有些亂了,明明已經(jīng)走近了偏殿的大門,卻在這一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好像阻隔在了她的面前,而宇文曄,也固執(zhí)的站在大門外,一動不動,眼瞳烏黑的看著她。
兩個人之間,只一門之隔,甚至現(xiàn)在,大門洞開,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兩個人之間好像隔開了一道無形的,卻難以逾越的天塹。
商如意的腳步,停在了門口。
她看著那雙深邃的,冷峻的眼睛,此刻仍舊定定的看著她,好像恨不得將她整個人的靈魂都看穿。
然后,她聽見他開口,沉沉道:“哦——是什么意思?”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