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戰(zhàn),我們只是贏了個僥幸。”
他的話音剛落,議事堂內(nèi)立刻響起了一聲冷笑。
穆先下意識的皺起眉頭,轉(zhuǎn)頭一看,卻是坐在宇文曄右手下方的行軍總管宋煜,這人一直就陰沉著臉,此刻站起身來,瞥了宇文曄一眼,冷冷道:“大將軍這話,未免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了。”
“哦?”
宇文曄慢慢的將目光轉(zhuǎn)向他:“宋大人有何高見?”
宋煜冷笑道:“高見沒有,我只是想問問大將軍,今天為什么不趁勢殺過河去?對方既然輕敵大敗,我們就不應(yīng)該放過這樣的機會?!?
“……”
“可大將軍,你卻在中途就鳴金收兵?!?
“……”
“大將軍此舉,未免也太怯懦了,要知道,戰(zhàn)場上婦人之仁——”
他的話沒說完,一旁的程橋已經(jīng)憤怒的指著他道:“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指責(zé)大將軍!”
宋煜眼一橫,道:“我說的難道有錯嗎?”
“……”
“今天這一戰(zhàn),只贏了一個薛獻算什么?為將者怯懦畏戰(zhàn),半路收兵,才是最大的失誤!”
“……”
“今天沒有乘勝追擊,就是給了對方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讓他們卷土再來,到那個時候,就是你這個大將軍的失職!那,可是要砍頭的!”
“你——”
這一下,連穆先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怒目瞪視著宋煜。
可宋煜對著他們,絲毫不懼,甚至一只手已經(jīng)扶上了腰間的刀劍。
就在這時,一只手抬起,輕輕的一揮。
是宇文曄的手。
他仍然平靜的坐在那里,連氣息都沒有亂一下,但大手一揮,穆先和程橋立刻噤聲收斂,后退了一步。
宇文曄又轉(zhuǎn)頭看向宋煜,說道:“看來,宋大人是對我這一戰(zhàn)的表現(xiàn)不滿了?!?
宋煜冷笑道:“我滿不滿的,可不重要。但宇文大將軍是領(lǐng)了朝廷的軍令來的,你這一仗半途而廢,能讓朝廷滿意嗎?”
宇文曄道:“我沒有乘勝追擊,有我的道理。薛獻部在隴西數(shù)戰(zhàn)皆勝,之前打敗了前往平叛的皇甫定,前些日子又大敗馬旭,斬殺扶風(fēng)八萬余人,銳氣正盛,我們本就該避其鋒芒。”
宋煜道:“那你今天還出戰(zhàn)?”
宇文曄道:“我這一戰(zhàn),原本也打得險,其實不是為了打敗他們,而是為了重樹扶風(fēng)軍民的信心?!?
“……”
“有了信心,才好守城。”
聽到這話,穆先和程橋都輕輕的點了點頭。
殷長岳也若有所思。
宇文曄接著道:“他們統(tǒng)兵三十萬聲勢浩大,這一戰(zhàn)敗了,也未傷其筋骨,若我們緊追不舍,反倒會引起他們的強烈反撲,到那個時候,勝敗為何,難以定論。”
“……”
“更何況——他們遠道而來,糧草補給未必充足。”
“……”
“我們要做的,應(yīng)該是固守,消耗他們的糧草,磨損他們的意志,這樣,才有取勝的機會?!?
一直沉默不語的代俊良聞,喃喃道:“原來如此?!?
見他這樣,宋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惱怒,立刻又冷笑了起來,一臉不屑的表情道:“這,就是你身為將領(lǐng)的本事?連戰(zhàn)都不敢再戰(zhàn),只會拖?”
“……”
“這天底下,有拖贏的戰(zhàn)嗎?”
宇文曄看著他,道:“能贏,就行?!?
宋煜被他這幾個字一堵,臉色更難看了一些,怒道:“身為將帥,不思進取,只想著拖延,這是為將者之恥!”
雖然之前就被宇文曄阻止過,但眼看著他說話越來越過分,穆先終于按捺不住,又站起身來道:“你大膽,敢這么跟朝廷的大將軍說話!”
宋煜冷笑道:“我也是朝廷任命的行軍總管,宇文曄身為將帥,卻懦弱畏戰(zhàn),我當(dāng)然要管!”
“你——”
眼看著兩邊又要吵起來了,監(jiān)軍殷長岳急忙起身勸阻:“幾位,將兵之事本該從長計議,我們還是不要自亂陣腳得好?!?
只聽“啪”的一聲,宋煜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
他起身,冷冷的瞥了堂上眾人一眼,尤其輕蔑的目光落到穩(wěn)坐上方的宇文曄身上,冷笑道:“豎子不足與謀!”
說完,拂袖而去。
留下堂上眾人,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殷長岳也猶豫著轉(zhuǎn)頭看向宇文曄:“大將軍……”
宇文曄卻仍舊不動聲色。
他靜靜的看著宋煜走遠,又轉(zhuǎn)頭看向代俊良,突然道:“參將,扶風(fēng)城內(nèi),有多少口井?”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