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沐環(huán)視一眼四周,抬手一指:“溶王府的花園是一絕,姹紫嫣紅,堪稱小御花園。
江夫人,可有興趣走走?”
葉蘭舟心說沒興趣,臉上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后花園,果然菊花開得正盛,色澤艷麗,多姿多彩。
“聽說江夫人是打豐城來的,老家在南方。
當初鼠疫橫行時,你家中遭了不幸,唯獨你帶著孩子逃了出來?!?
葉蘭舟望著黎沐的眼睛,將那溫和之下的精明銳利一覽無余。
能在宮里生存下來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在這種人面前玩把戲,無異于秀智商下限。
葉蘭舟索性老實交代:“那都是糊弄外人的。”
“哦?”黎沐沒想到,葉蘭舟竟然如此直白,頗為意外。
葉蘭舟笑笑,淡淡地道:“我一個寡婦,突然帶著六個孩子在豐城安家落戶,買房置屋,若是沒個合情合理的由頭,未免太過引人注目?!?
黎沐猜到葉蘭舟的身份是假的,但時間太緊,他雖然命令手下繼續(xù)調(diào)查,但還沒收到回音。
“我乃清河縣長林鎮(zhèn)葉家村人氏,自幼喪母,我爹也在去年春上沒了。
祖母惡毒,叔嬸無良,將我賣與獵戶江阿大續(xù)弦。
不料前腳過門,后腳我丈夫便死于毒蛇之口?!?
黎沐眉頭一皺,臉色凝重起來。
“也是機緣巧合,我救了初八,得了溶王爺?shù)馁p賜,要不然一家老小都要餓死了?!?
黎沐默默地聽著,此時忽然問道:“你有如此醫(yī)術(shù),為何會被祖母叔嬸欺負至此?”
葉蘭舟苦笑:“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王爺天潢貴胄,多半是理解不了貧民女子的疾苦?!?
黎沐悶了悶,又問:“那你為何舉家搬遷,隱姓埋名?”
葉蘭舟嘆了口長氣,攤了攤手:“為了活命唄!”
“此話怎講?”
葉蘭舟打量著他的神色,似乎不像是故意套她的話。
只是他既然對她的身份起疑,憑他的身份手段,想查清楚簡直易如反掌,只是早晚罷了。
“王爺可知,您那張治療鼠疫的方子出自何人之手?”
葉蘭舟淡笑著反問,從容不迫。
黎沐一愣,眸子瞬間緊縮,訝然道:“難道是……”
葉蘭舟點了點頭:“沒錯,那方子是我開的?!?
黎沐很快回過神來,抿了抿唇,眸光閃爍不定。
葉蘭舟笑笑,曼聲道:“當初太子拿著假藥方前去賑災(zāi),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為防止被滅口,我便舉家搬遷,隱姓埋名。
哪知后來才曉得,是我想多了,沒人要滅我的口?!?
黎沐神色陰晴不定,唇抿得死緊,繃成一線。
葉蘭舟看向黎沐,笑道:“我只是一個大夫,只管治病救人,皇權(quán)斗爭與我無關(guān)。
沐王爺安心便是,我從前不說,此后更不會說。
我素日進出溶王府,在外人看來,我便是溶王爺?shù)娜恕?
我若出賣二位王爺,少說也得落個為虎作倀之罪。
來日刑場上開刀問斬,必然少不了我們母子七人?!?
黎沐瞇著眸子,面色沉寒,不不語。
他沒想到,葉蘭舟竟敢將此等隱秘之事說出來。
他簡直不知道,是該贊賞她劍走偏鋒的勇氣,還是該嘲笑她不留后手的冒失。
葉蘭舟打量著黎沐的神情,心里暗道,這人表面上是個傻白甜,肚子里的水,只怕不比任何人淺。
片刻,黎沐笑道:“我與溶王情分最深,溶王信得過夫人,本王自然也信得過?!?
葉蘭舟再次回應(yīng)一個假笑。
她敢說實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現(xiàn)在的葉蘭舟,早就不是當初葉家村那個任人欺侮的小可憐了。
她是皇上御筆親封的神醫(yī)江夫人,即將隨同宣武侯出征北境。
這個節(jié)骨眼上,誰要是敢動她,那便是國賊,必死無疑。
若是得勝還朝,皇上必定封賞,黎沐就更不能輕易動她了。
“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去宣武侯府一趟,請恕蘭舟先行告退?!?
葉蘭舟折身行了一禮,沒等黎沐回應(yīng),便轉(zhuǎn)身走了。
黎沐看著葉蘭舟的背影,一雙劍眉越擰越緊。
半晌,折扇一敲手掌,黎沐大步流星地離開溶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