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玉朝宮,這宮里的一磚一瓦,哪處有了裂痕,哪里年久失修,它也會逐字逐句寫出來嗎?”
沈元白繼續(xù)說著,嬌嬌卻抬眸驚奇地看了他一眼。
沈元白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早有明悟。
“所以你看,它精力有限,或許對我的著墨會多些,但對大多數(shù)人不過寥寥幾筆,真正框住我們所有人的,其實只有選擇與生死?!?
“比如你們喬家,既然我是最后的贏家,你們又支持皇兄,那你們喬家的結(jié)局便是——滅門?慘死?”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皇兄倚重你爹,他是個心善的,想來不會辜負你們喬家滿門忠義,故而你們顛覆了死局,也脫離了它的掌控。”
“至于孟谷雪,她本注定與我在一起,如今卻成了南離國主夫人,這個選擇徹底背離了它為孟谷雪框?qū)懙拿\,故而她也‘活’了。”
“皇兄、小西同樣改寫了死局,而父皇則和孟谷雪一樣。”
“若我沒有猜錯,按照既定軌跡,父皇是該傳位給我的吧?”
“可是這一次,他留下詔書將皇位傳給了皇兄,這個選擇也讓父皇徹底偏離了它的安排?!?
“喬嬌嬌,我一次又一次回溯往昔,細思每個人的‘改變’,大抵都落在了生死與選擇面前?!?
“至于我?我是否做出了足以掙脫既定命運的選擇呢?”
沈元白偏了偏頭,嘴角隱有自嘲的笑意。
“沒有。”
“我忙碌奔走至今,從雍朝到南離再到如今的北國,依舊在不遺余力地為母妃完成遺愿。”
“而這,也確實是我的選擇?!?
“不僅是因為,這個選擇從我三歲開始,便由周伯深深扎進了我的腦海中,而且身邊所有人的付出與犧牲,也讓我越發(fā)篤定了這條路?!?
“所以喬嬌嬌你看,雖然我的境遇比起原定的勝利者己經(jīng)偏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我依舊沒有對這所謂的命做出抗?fàn)??!?
“如今,選擇再次擺在了我面前?!?
說到這里,沈元白扭頭看向殿內(nèi)的金裕王與烏耿,輕笑著說道:
“母妃的遺愿里,除了讓我攻下北國,還要讓金裕王和他的幫兇全部不得好死?!?
“我知曉自己的性子,所以在既定的命運里,我一定徹徹底底為母妃報仇了?!?
“至今日,北國覆滅己成定局,而母妃的遺愿還剩一條,便是身后二人的性命?!?
“所以,若我現(xiàn)在選擇將金裕王與烏耿放走,助他們茍延殘喘,讓他們活下去,便算是徹底違背了我母妃的遺愿?!?
“這樣,我也算是做出與既定命運截然不同的選擇了?!?
嬌嬌聽到這里,終于徹底坐實了自己這一路以來的猜想。
她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
可當(dāng)對上沈元白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瞧清了他臉上的決絕與釋然后,想說的話便都止于唇舌了。
嬌嬌微微呼出一口氣,輕聲說道:“可是,你不會?!?
沈元白看出了嬌嬌神色的變幻,知曉她的糾結(jié)與妥協(xié),嘴角的笑容忽而擴大了些。
“喬嬌嬌,里頭有一張價值連城的拔步床,可床榻邊緣,錦被之下,有無數(shù)指甲硬生生摳出的劃痕?!?
“一個個悲劇在這個王庭誕生,一條條鮮活的性命在金裕王手下掩埋?!?
“我自認卑劣,從不談也配不上什么正義,但這金裕王,實在是——罪該萬死!”
“我無論如何也無法違背本心讓他茍活,所以‘選擇’這條路于我,是行不通的?!?
嬌嬌輕嘆一口氣,目光灼灼望著對面之人,緩緩?fù)鲁隽松蛟椎奈淳怪Z。
“所以,只?!馈煌玖??!?
“按照原著,你活得好好的,不僅如此,你身旁有孟姐姐,有江山,還有鼎盛權(quán)勢。”
“你要擺脫它,你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比如——求死。”
沈元白聽到這里,望向喬嬌嬌的目光里再也掩藏不住那份欣賞。
他揚唇,笑著說道
“故而今日,我請你來,見證我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