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塵問道。
李三九道:“兩天?!?
易塵默默點了點頭。
他也看出,李三九是個沉默寡的人。
他也不再說話,自己一個人默默想著心事。
想起母親呂青玫的處境時,他心中依舊難掩焦急和悲慟。
而想起父親時……
他內(nèi)心則有一種說不出的惘然。
以前他只當自己是個孤兒,是義母把自己撫養(yǎng)長大。
直至現(xiàn)在他才驀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世竟那般離奇和荒誕。
義母變成了生母。
而父親,則是早在很久以前殞命于世,而今轉(zhuǎn)世歸來的蘇奕。
易塵了解過“易道玄”的一些傳聞和事跡。
他也清楚,自己母親曾和易道玄結(jié)為道侶,神域天下的人都說,是母親害了易道玄。
連母親也親口承認過這一點。
以前,易塵只是個局外人,了解到這些事情時,并沒有多少感觸。
可現(xiàn)在,他已不是局外人了!
他是呂青玫和易道玄的兒子?。?
自己的母親,害了父親。
而今,也是自己的母親,讓自己去尋求父親的庇護。
一時間,易塵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于父親而,母親是仇人。
于母親而,她是害了父親的兇手。
那么對自己而,那個陌生的父親……究竟該擺在自己內(nèi)心什么位置?
這一切,就是易塵惘然的原因。
他想起了余巽那番諷刺的話語,或許自己從出生時,就真的已注定是個悲劇吧?
“你的心亂了?!?
冷不丁地,李三九開口,“這是大忌?!?
易塵一怔,旋即神色復(fù)雜道:“那前輩覺得,當如何讓心沉靜下來?”
李三九看了他一眼,“若有羈絆,便斬之,若有困惑,便破之,遇事不決,便叩心自問,堅守本我?!?
很枯燥平淡的一番話。
可卻讓易塵心神受到?jīng)_擊,整個人愣在那。
叩心自問,堅守本我?
叩心自問,堅守本我?
……內(nèi)心一遍遍重復(fù)著這句話,漸漸地,易塵神色間的惘然消散,眼神則一點點變得堅定下來。
他做出決定了!
“前輩,煩勞您一次,送我回去吧?!?
易塵神色平靜道。
“回去?”
李三九道。
“對,回去?!?
易塵加重了語氣,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叩心自問,真的能眼睜睜看著母親遭難而不做什么嗎?
不能!
僅僅只為了自己活命,就要去尋求一個陌生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父親的庇護嗎?
不能!
母親拼盡所有,只想讓自己活著。
可若母親死了,自己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至于去尋求那個陌生父親的幫忙……
一個陌生人罷了。
更別提,對方還視母親為兇手,焉可能會幫自己?
正如母親所說,自己去求他……就是自討沒趣,自取其辱!
所以,易塵決定回去。
回到母親身邊。
縱使一起死,也沒什么可遺憾!
“恕難從命?!?
李三九取出一個玉簡,遞給易塵,“這是你母親的交代?!?
易塵拿過玉簡一看,頓時愣住。
玉簡內(nèi)容很簡單,呂青玫請求麒麟商會無論如何也要把易塵送往棲霞島。
并且專門提到,若易塵拒絕,可無視之!
“尋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李三九道,“而在逆境中活下來……才是真的大不易。”
至此,李三九不再多說什么。
易塵緊緊握著玉簡,怔怔出神。
兩天后。
正值暮色黃昏時。
晚霞像燃燒的火焰在青灰色的天穹中涌動,灑下的光輝映在海面,翻涌起橘紅的浪花。
灑在棲霞島上,漫山遍野的桃花變得格外明媚,紅艷艷的。
海浪拍打的白色沙灘上,正有一人愜意地躺在藤椅中,獨坐礁石之上,在垂釣。
火紅的晚霞映在那一襲青衫上,將他的影子也拉長。
遠遠地,當立在寶船上的易塵看到沐浴在晚霞中的棲霞島時,也不由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美。
造化鐘神秀,山海美如畫。
而當看到那一道正在海邊悠閑地垂釣的青衫身影時……
也不知是晚霞太耀眼,還是海風太大,易塵瞇了瞇眼眸,挪開了目光。
夕陽無限好。
和橫跨前世今生的父親相逢,對易塵而,卻談不上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