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的,王金娜只覺得自己如埂在喉,武解放很明顯得是被越南人俘虜了,但是便是這種俘虜,也會被別人說成是投降!被俘其實并不是什么可恥的事,也是任何戰(zhàn)爭中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種事到了中國就變得非常不正常了起來。在這一刻,王金娜忽然理解了為什么歐陽團長和孔參謀寧愿告訴武小陽,武解放犧牲了,也不愿意跟他說出真相來,也許在大家的心目當中,犧牲遠比被俘要光榮得多!
六月底的時候,中國和越南之間的最后一批戰(zhàn)俘交換完畢,這個時候小虎也剛剛從南寧的醫(yī)院出院,他的部隊給了他半年的假期,讓他可以回武漢的家里好好和家人團聚,同時也讓他好好地辦理一下調回武漢的相關事宜。
這個時候,小虎再留在邊防部隊顯然已經不合適了,本來他都作好了復員的準備。好在在部隊首長的親自過問之下,他最終被安排到了武漢市的人民武裝部任職,這對于小虎來講,真得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安排了。在武裝部他還算是一名軍人,并非退役,只不過是轉到了地方,成為了代表軍方的地方武裝干部。因為小虎已經被評為了一級戰(zhàn)斗英雄,所以在他的工作調動上,無論是部隊,還是地方上都對他大開了綠燈,并沒有什么阻塞。
為了接兒子回家,王金娜再次在田衛(wèi)東的陪同之下來到了廣西,也就在這個時候,當王金娜聽說被俘的中國軍人都放歸了回來,便親自去找到了歐陽團長,向他打聽武解放的消息。
開始的時候,歐陽團長還有些不愿意說,但是最終還是經不住王金娜一再的懇求,告訴他放歸的俘虜里面的確有武解放,只是此時她還不能去見武解放,因為所有的被釋戰(zhàn)俘都會被統(tǒng)一安排到某個地點作政治審查和相關學習,如果真得犯了紀律的話,還會受到應有的軍事審判。
歐陽團長所說的這些,其實也都是王金娜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想當年武小陽也曾在歸管處呆了很久,她只希望在這種審查和學習結束之后,這些人不會象是武小陽他們那樣,再有那么多無盡的災難!
從歐陽團長的辦公室里出來,王金娜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更為切實的問題,她還一直沒有告訴過武小陽關于武解放還活著的消息,真得不知道武小陽在得知自己的兒子并沒有象他所相像的那樣為國捐軀,而是象他那樣再一次當了俘虜之時,又會用怎么樣的態(tài)度來迎接兒子的回歸呢?
不管怎么說來,武解放還是回來了,只要是人活著,那就是萬幸的,管他以后會怎么樣呢?想到這里的時候,王金娜便覺得天也高,地也闊了起來,就算是武小陽有什么問題,到時候她去說就是了。
王金娜帶著兒子并沒有馬上回武漢,而是在歐陽團長的幫助之下,由部隊里專門派車載著他們先到了廣州。她已經與她在香港的友人取得聯系,約好了時間,讓這位友人到廣州來為兒子訂作兩條假腿。
這位友人姓黃,也是一名外科醫(yī)生,在抗戰(zhàn)的時候曾在十八軍的后方醫(yī)院里作過軍醫(yī),是王金娜的助手,抗戰(zhàn)結束之后便去了香港。黃醫(yī)生如約而至,兩個人見面之后自然又有了一番感慨,很快便為小虎測量了尺寸,并作好了石膏的模型,在離去的時候兩個人又不約而同地談起了張賢來,當從王金娜的嘴里得知她懷疑張賢還活著,可能就是臺灣的那個叫作張慕白的將軍之時,這位黃醫(yī)生自告奮勇地答應替她去臺灣看一看,如果那個叫作張慕白的人真得就是張賢的話,他一定會為兩個人牽線搭橋,想辦法讓他們破鏡重圓。
謝過了這位香港的友人,王金娜這才和田衛(wèi)東一起帶著兒子小虎趕回武漢,當在火車上又聽到那首《再見吧,媽媽!》的歌曲之時,母子兩個人互相凝視著,竟然都默默地流起了淚來。
回到武漢的家里,當二鳳看到丈夫已經成為殘廢的時候,雖然早就有了心理的準備,她還是撲到小虎的懷里失聲痛哭起來,夫妻兩個人緊緊的摟在一起,讓看著的人們都不由得心里頭發(fā)酸。
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小虎和二鳳躺在床上都無法入眠。良久之后,小虎終于還是說出了心里早就想好,卻久久沒有說出來的話:“二鳳,我們還是離婚吧!”
錢二鳳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小虎的意思,她連連擺著頭,緊緊地抱著自己的丈夫,悲泣地告訴著他:“虎哥,你怎么這么傻?我們都是老夫老妻了,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就算是你沒有了腿,我也不在乎,我愛的是你這個人,是你的全部!”
“我……我真得不想連累你呀!”小虎吐出了心頭的郁悶。
“你就是傻呀!”二鳳發(fā)出了一聲埋怨的嘆息,告訴著他:“你我之間還談什么連不連累的呢?要是真得怕連累,當年我也就不會嫁給你了!再說,我們還有三個孩子呢!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們考慮一下,雖然你殘疾了,可還是孩子們的爸爸呀,孩子們不能沒有爸爸,你現在是他們的驕傲。好了,你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了,只有你好好的活著,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活著,就算是以后的日子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
聽著妻子這發(fā)自肺腑的話語,小虎無以對,只能緊緊的把她摟在自己的懷里,這一刻卻又是生怕將她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