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黃維的話,胡從俊沉默了良久,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道:“你便是不說,只要十二兵團(tuán)有一個人活著,都會照顧大家家屬的!”
**也張賢也一著頭。
早晨霧氣剛剛散盡,那輛昨天送胡從俊過來的小飛機(jī)便降落到了臨時跑道上,引擎還沒有熄滅,等著胡從俊與張賢爬上飛機(jī),那個飛行員便迫不及待地升空而起,在共軍猛烈的炮火聲中轉(zhuǎn)向了東南方向飛去。
這些飛行員,為了防備被解放軍的炮火擊中,總是飛得老高,便是在空投物資的時候也是一樣,他們拒絕低空飛行,其實(shí)就是為了擔(dān)心自己的生命會有威脅,也正因?yàn)槿绱?,空投下來的物資往往進(jìn)不了國軍的控制區(qū)里,而掉落到了共軍的陣地上,白白地便宜了敵人。
此時,這個飛行員也如同他的同仁一樣,很快便將飛機(jī)飛到了幾千米的高空,張賢已然有些頭昏腦脹起來,咳嗽的聲音越發(fā)得劇烈了起來。
可是,他的頭腦里卻還呈現(xiàn)著另外的一番景象,他所熟悉的人如同過電影一樣,一個個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那是他在上飛機(jī)之前,很多人為他送行,他看熊三娃淚流滿面的臉,以及陳大興通紅的眼睛;便是白京生、熊開平以及吳華等人也默然無語,因?yàn)榇蠹叶挤浅G宄?,此一別可能就是永別,而留下來的人卻還要在烈火中煎熬。
“哥呀,你還會回來嗎?”熊三娃幾乎是哭著在問著他,這些人里面,也只有熊三娃這種沒頭沒腦的人來問他這么一句話。
面對著這個問話,張賢張口結(jié)舌,卻無法回答,他明白胡從俊的苦心,說是讓他回南京治病,難道還會讓他再回到雙堆集嗎?
“行了,三娃,別這樣!”陳大興一把拉開了熊三娃,也是雙眼通紅,卻對著張賢說出了一句大家都想要說出來的話:“賢哥,等你的病好了之后,多多照顧一下弟兄們的家屬!”
張賢使勁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飛快地跟在胡從俊的身后,逃也似地爬上了飛機(jī)。
直到這個時候,他的淚水才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滴滴地落在了飛機(jī)的甲板之上。
這種小飛機(jī)里面,包括飛行員與副手,最多也就能夠坐上七八個人,此時的機(jī)艙里,只有胡從俊與他相對而坐,看到他此時的模樣,已然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勸慰著:“阿賢,你自己常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要這樣了!”
張賢閉上眼睛,止住了咳嗽,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知道嗎?阿賢!”胡從俊又接著跟他說道:“在我從武漢被校長叫往南京的時候,最后見到的是誰嗎?”
“誰?”張賢只能順著他的話問道。
“是王金娜!”胡從俊告訴他。
“娜娜?”張賢不由得渾身一顫。
胡從俊點(diǎn)了點(diǎn)頭,告訴他:“是她,她知道我要去南京,在我上飛機(jī)之前特意趕過來看我,還帶著你的兩個孩子?!?
“她都跟你說了些什么?”張賢連忙問道。
胡從俊笑了一下,這才道:“她什么也沒有說,而是帶著你的兩個孩子一起跪到了我的面前!”
張賢驀然一怔,馬上明白了王金娜的用意,她這是為了自己而在懇求胡從俊,希望他能夠救自己一命。雖然心里一陣得感動,同時也覺得有一千一萬得愧疚,對不起自己的老婆與孩子們,但此時在胡從俊的面前,還是裝出生氣地樣子,道:“女人家就是這么不識好歹!”
胡從俊卻搖了搖頭,深有感觸地道:“阿賢呀,是我對不起你呀,當(dāng)初要不是我的阻攔,此時你可能已經(jīng)帶著你們?nèi)胰チ撕M?,遠(yuǎn)離了這片戰(zhàn)火紛飛的地方!”
張賢默然了,當(dāng)初他之所以選擇留下來,留在整編十一師里,雖然說有一部分是因?yàn)楹鷱目〉木壒?,但是主要的還是自己要留下來的。
胡從俊還在說著:“其實(shí)淮北這邊的戰(zhàn)事,很多老百姓都是知道的,**在邯鄲那邊建了一個無線廣播電臺,雖然是為他們作的宣傳,但是很多人都相信他們的廣播,比我們**廣播電臺還有可信力。王金娜一定是聽信了**的宣傳,所以才會顧慮重重地過來找我,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呀!”他說著,不由得嘆息一聲,又道:“她顯然已經(jīng)知道我們十二兵團(tuán)被圍在了雙堆集,而且是兇多吉少,所以才會這么求我,直到我答應(yīng)她一定會讓你活著回來的時候,她才帶著孩子從地上爬起來!”
張賢只覺得心頭一片得苦澀,經(jīng)不住地道:“看來,你是因?yàn)樗木壒?,才讓我回南京的!?
胡從俊搖了搖頭,有些不滿意地道:“阿賢呀,你們兩個人出生入死了這么多年,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婦人的求情而心軟嗎?呵呵,我實(shí)在是不忍心你這樣年青有為的人跟著大家去作炮灰呀!”
張賢知道他說得倒是實(shí)情,也是他心里真實(shí)話,一如昨天晚上黃維對他的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