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道這是張義的捧贊之詞,但是黃新遠聽著卻覺得十分得刺耳,這件事一直是他耿耿于懷的,當初張鳳集之戰(zhàn),如果自己能夠再多堅守些時日,那么這個旅長又怎么會輪到錢雄風呢?當下只得一聲地長嘆:“人這一輩子,可千萬別走錯路,錯一步就有可能步步錯!”
張義愣了愣,卻搖著頭道:“這怎么可能呢?誰也不是馬王爺三只眼,走錯路很正常的呀,只要及時轉(zhuǎn)頭就是了!”
黃新遠卻再一次搖了搖頭,沒有多做解釋。轉(zhuǎn)頭又問著他:“張義,看你這么匆匆匆忙忙趕向李莊,是不是要去二十旅呀?”
“是!”張義老實地道。
“哦?”黃新遠又問道:“是不是要去見一見錢雄風呀?”
張義卻搖了搖頭,笑道:“錢旅長可是一個大忙人,我怎么可能說見就能見到的,呵呵,我這是去二十旅找一位朋友!”
“誰呀?”黃新遠好奇地問道。
“夏陽!”張義告訴他。
“他?”黃新遠驚不住一愣,連忙問道:“你怎么會和他認識?”
張義看了他一眼,實話實說著道:“他當初沒有找到你們中野一縱的時候,在我們襄河縱隊里呆過,作過我的教導員,我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很好,而且他也是一個十分值得交往的一個人,人不僅實在,而且樂觀大度!對自己的理想也充滿了希望?!?
“哦!”黃新遠點了點頭,同時告訴他:“夏陽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是卻聽說過,他當過國民黨的俘虜,后來有人指責他判變了革命,可是那個指責他的人又犧牲了,所以他的事就一直沒有查清。再當營教導員肯定不合適了,錢旅長讓他代罪立功,把他安排去當了戰(zhàn)士,這件事我們都知道!”
“真有這樣的事呀!”張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時也十分堅定地道:“不會,夏陽不可能當判徒的!”
黃新遠卻有些感慨,悠悠地道:“其實是不是判徒,如今也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我們革命隊伍需要的是純凈的人,這也許有些偏激,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的!當過俘虜就是有了一個污點,對于領(lǐng)導們來說這是不能夠接受的!”
張義愣了愣,忽然覺得黃新遠看得的確是比他要透徹得多。
黃新遠說著說著,聲音已經(jīng)低沉了許多,忽然有些黯然起來,情不自禁地道:“對于我們**人來說,在戰(zhàn)場上,就算是有千難萬難,如果沒有上面的命令,就千萬不要想著撤退;另外,便是戰(zhàn)死在戰(zhàn)場之上,也千萬別作俘虜,否則,你將來得到的,可能是生不如死!”
張義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黃新遠,在這一時刻,他還不能夠明白其中的辛酸!但是,很顯然,黃新遠卻是深有感觸。
張義與黃新遠在一個路口分手,兩個人互道珍重之后,各奔東西。
很快,張義便來到了二十旅指揮部所駐扎的李莊,原本想去旅指揮部找下錢雄風,畢竟當初在整編一一八旅張賢的手下時,錢雄風作為特務(wù)營長,與張義的關(guān)系不錯。
可是,當他剛剛進村的時候,張義便又遇到了一個熟人,卻是從襄河縱隊里出來的熊革命,此時的熊革命已然成為了二十旅警衛(wèi)營的一個班長。在張義還沒有看清他的時候,熊革命先看到了他,自然無比得親熱。
當聽說張義是來看望夏陽的時候,熊革命便氣不打一處來,憤怒地道:“我算是看清楚了,這天下當官的沒有一個好東西,國民黨里是這樣,哼,**這邊也是這樣!”
他的這句話,將張義嚇了一大跳,連忙捂住他的嘴,罵道:“革命,你這是怎么了?怎么胡說八道!”
熊革命卻一把推開了他的手,倒也十分明白地告訴他:“張義,我是覺得在襄河縱隊的時候,我就你這一個朋友,所以才會跟你說這種話,你以為我傻呀,當著別人的面我才不會跟他們說心里的話!”
“就算這是你心里的話,也不能亂說!”張義埋怨著他,同時又經(jīng)不住地問道:“革命,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哼!”熊革命道:“這天下的人只要一當官就會變壞,就象是我爹,當了官就當陳世美,我還不認他呢!”
張義倒也聽說了熊革命為什么要離開襄河縱隊的原因,知道他對自己的父親熊卓然有一點的誤解,只是這個時候卻并不是自己可以勸解他的時候,當下道:“熊政委的事,以后你就會明白;我說你到了二十旅里,怎么又發(fā)出這種感慨來了?”
熊革命看了他一眼,恨恨地道:“夏教導員又怎么了?不就是當了一回俘虜?他那么好的一個人,怎么可能作**?再說,他又無憑無據(jù)的,別人隨口說了一個有可能,他就當真了!哼!這些當官的最不是東西了!”
“到底是誰又惹著你了?”張義好奇地問著。
“他倒是沒有惹著我,我只是看著生氣!”熊革命道:“就是那個李清成副旅長,虧我還救過他這么多回,他就會落井下石!當初夏陽被俘虜,還不是因為他在瞎指揮,而且夏教導員也是因為救他,才會被敵人抓到的!夏教導員回來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過,要他幫著夏教導員說些好話,他也一口應(yīng)承,哪知道錢旅長過來問他意見的時候,他卻支支吾吾,最后倒是說了一句:‘要不把夏陽下放到連隊里看看他的表現(xiàn),以后再作決定!’就是他的這一句話,把夏教導員害了,如今,夏教導員就是被他們下放到了二營去養(yǎng)馬!其實大家心里都知道,夏教導員是被冤枉的!”
“那么夏陽又是怎么想的呢?”張義經(jīng)不住地問道。
熊革命道:“我去看他,勸他別干了,大不了回家種地去,他卻反而勸我,說什么干革命怎么可以半途而廢,當教導員是在干革命,這為部隊養(yǎng)馬也是在干革命。我說不過他,他干得倒是心安理得,而且一心一意,我看著就是心里憋氣,總想著有人能夠說一說,正好你來了,就說給你聽!要不然,我真得會憋死!”
張義的臉色肅然起來,想一想如果是自己遭遇了如此境遇,不知道有沒有夏陽的這番執(zhí)著與胸懷。
“他在哪里,你能帶我去看下他嗎?”張義懇求著熊革命。
熊革命卻有些為難,告訴他:“二營離我們這里還有五六里路,再說就算現(xiàn)在趕過去,也不見得能夠見到他。他在養(yǎng)馬,管牲口,如今部隊馬上要轉(zhuǎn)移了,還不知道他會跟他的那些牲口被派到哪里去呢!”
想一想,再趕五六里路,只怕司令員給自己的時間也不夠了,張義也只得作罷,只好讓熊革命在見到夏陽的時候,向他代問候一聲。熊革命也爽快地答應(yīng),并且告訴張義,他會專門去找夏陽的!
可是,在策馬回歸的時候,張義來時那種愉快的心情,已然被一道無形的天布所遮攔,于是也有了一種熊革命那樣被憋的難受的感覺。